将女谋
作者:君夭 | 分类:穿越 | 字数:56.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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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且南飞202 且归
东风笑此时在后面,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举步向前,她看着邱鸢,沉沉开口:“你不能死,你若是死了,你的孩子从小,便连娘亲都没有了。”
邱鸢闻言,苦涩一笑,眼泪‘啪嗒’‘啪嗒’往下砸。
“副帅,南乔不容我,北倾也不会容我,如今我是一个祸国的妇人,各国皆是避之不及。”
“若是我带着我的孩子,只会害得她和我一起颠沛流离。”
东风笑一愣,咬住唇角,再难言语。
的确,她东风笑不幸,自幼为家不容,颠沛流离在外,遭人负心,还为此丢过性命。
可是她的确是幸运的,她能碰见玉辞,碰见这个默默温暖她的男人,不论过程坎坷,能和他长相厮守。
如今她面前的这个女子,比她不幸上千倍万倍。
邱鸢的嘶吼声伴着那孩子的啼哭声,在这大殿上久久回荡。
半晌,她终于也不再言语,只是低下头去,闭上那一对通红的眸子,面颊上尽是泪水。
“代我给韩大哥道一声谢吧,谢谢他的救命之恩,收留之情。”
“看在我所做的一切的份上,请你们忘记这个孩子的出身,让她平平淡淡过上一生罢。”
末了,邱鸢苦涩地笑了笑,从一侧的小榻上抱起那啼哭的娃娃来,垂眼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一下,继而,她抬起双臂来,将这孩子递向前去。
她总也要给乌查礼,这个深爱她的男人留一个后人。
站在前面的东风笑一愣,继而咬着唇角,抬起手来,小心翼翼地将这孩子接了过来。
这娃娃粉雕玉琢的小脸胖嘟嘟的,方才经她娘亲亲了一口,倒是乖乖地不再哭了,东风笑垂眼看着这孩子,心里五味杂陈——这孩子,以后,没有爹爹,也没有娘亲。
邱鸢看了看这孩子,继而手臂一环,从乌查礼的手中取了一个小瓶子来,闭了眼,一口便将那瓶子里的东西一饮而尽。
东风笑抱着孩子转过身去,不再瞧着,那边众人皆是紧紧蹙起眉头。
俞策负手立在前方,见状,只是默然闭起了眼。
那小瓷瓶滑落在地,跌了个粉碎。
这一夜,应当是南乔都城最不平凡的一夜了。
著意坐在皇城外的一个石头旁边,这一带早已清了场,除了寥寥几个守卫的兵士站得笔挺,这空旷之所一片寂静。
元封倚在那石头上,手里拿着一坛酒,身边摆着数坛酒,早已喝得迷迷糊糊。
“著意,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元封笑得莫名,此时的他失却了平日的儒雅安静,酒水留了满面,甚是狼狈。
著意眨了眨眼,忽而从袖间取出了此前他给她的帕子,小心地递上前去。
“这是……我曾经的家。”元封垂眼看着那帕子,语气沉沉。
而如今,这个家杀了他的母妃,险些取了他的性命,而他,也回过头来,帮着外人毁了这个家。
“师父说……你是南乔的皇族。”著意有些犹豫,抬眼看着前面死气沉沉的皇宫。
元封却扬唇笑了,再不避讳什么了:“不错,我曾是南乔皇族,是如今南乔皇帝同父异母的兄弟。”
“我不叫元封,我叫乌查封。”
他说着,抬手抓过那帕子来,毫不顾忌地覆在自己面上。
著意的眸光闪了闪,看着他,她虽然年幼,但也知道,这一路行军,他有多少次,将这地形细细分析给主帅听。
她想着,他大概不会留下了,也不能留下了。
“那、我跟师父说,你同我们回苍鹭吧。”半晌,她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元封愣了愣,继而似笑非笑地瞧着她,摇了摇头:“不去的,我去不得那里了,也留不在这里的。”
“著意,我要回月阳山了。”末了,他启口,沉沉说着。
大军在这一处羁留了几日,随即,便由顾劼枫手下的刘副将率兵驻守在南乔都城,其他人一路搬师而归。
俞策将邱鸢的孩子带走了,一向精明的一个人,自从那晚过去,眸子里竟也是痴痴愣愣的,邱鸢临死前对他一字一句的控诉,反反复复回荡在他的脑海里,挥之难去。
大军一路北行,在月阳山别过了元封和著意,过了常城,兰若却执意要留下,在一旁的萧山上给穆远守墓。
东风笑、玉辞和顾劼枫看着这小丫头满眼的泪光,想起她平日和穆远的感情,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拗不过,只得点头应允。
而在未来的几十年里,兰若便是终身不嫁,守在墓前,既是守墓,也是行医行善,便这般终此一生。
大军和韩聪一路汇合,顺风顺水,回还罄都。
南风过境,正是夏夜时分。
牧逸举步走进那旧日的院阁,院阁里琴声纷飞绕梁,而他只是抬眼看着那庭院里执枪而行的女子。
她的身形姣好却又带着一种浑然的力量,仿佛是寒冬的一株腊梅。
“笑笑,今日论功行赏,赏赐功臣,你竟是不去。”他说着,话语里却并无恼意。
东风笑抬眼看了看他,笑道:“那陛下可还肯赏赐于我?”
牧逸微笑颔首:“自然是要赏赐,你这一路,鞠躬尽瘁,受尽委屈。”
“谢陛下。”东风笑一拱手,继而又笑言:“笑只盼陛下赏给笑笑一场婚礼,笑中意苍鹭之王,已四年矣。”
牧逸闻言一愣,抬眼看着面前满含笑意的女子,拢在龙袖里的手兀自攥紧,继而却是渐渐展开来。
“好,朕允你一场盛世婚礼。”
他沉了口气,忽而又道:“那么,之后……你会去往何处?”
之后,你可肯留在罄都?
韩聪和顾劼枫代她交了帅印和令牌,东风笑今日并没有上朝,没有领那丰厚的赏赐,也不再当那惊国的女帅,他心里明了了七八分,她是想要卸甲归田。
“笑便随着他回苍鹭去,还望陛下原宥。”东风笑一拱手。
天下已定,她也已无心朝堂纷争了。
牧逸沉默了半晌,终于扬唇笑笑:“好,常回来看看,这里……也是你的家。”
东风笑颔首应下,看着他摆手转身,身形消失在这院落的尽头,终于松了口气。
她转过身来,几步走到门前,轻悄悄推开门来。
屋间,她心里的那个人坐在桌案旁,抚着那古琴,琴声纷扬。
见她进来,玉辞抬眼笑了笑,继而目光看向屋室的左角,笑道:“方才月婉把那孩子送过来了。”
东风笑一愣,继而反应过来——应当是墨久的孩子。
如今墨久死于她枪下,而丰彩儿也受了军罚,虽然在众人看来,她乃是丰帅唯一的后代,并不忍心降下杀头的罪名,但是因为当初她的滔天罪行,死罪能免,活罪难逃。
丰彩儿被压入了一处黑牢,去此不足一里,便是当初血缨军灭营之处。
东风笑眸光沉了沉,忽而转过身去,将长枪轻轻搁在一旁,几步走到那小床边上,垂下眼来看着那孩子——如今这孩子刚刚满月,可是不知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祟,竟是觉得这孩子同墨久甚是相像。
“他和他真像。”东风笑不知不觉间已然沉沉启口。
玉辞依旧坐在那里抚着琴,闻声抬眼瞧了瞧她,却是不言语。
“美人儿,你说,我是不是该学着照顾孩子了?”东风笑垂眼看着那孩子,忽而又来了一句。
说着,她竟然已在不知不觉间伸出手去,轻轻抚弄着那孩子柔软的、粉雕玉琢的脸。
“不必。”玉辞只两个字,干脆得很,隐隐约约还带着几分生硬。
她就这么想给那个男人看孩子?如今还忘不了他?
东风笑生生被他这一句话从思绪里拽了回来,愣愣地瞧着他:“怎么?难道我……”
玉辞见她面有迟疑,忽而明白她是想多了,以为她自己不会有孩子,也只得先忍下方才吃的墨久的那一口干醋,声音放缓了许多:“莫要多想,以后有了孩子,我来照顾,你不必插手的。”
心里却忽而觉得自己方才幼稚得可笑,竟至于同一个东风笑痛恨了许久,如今也已经死去的人吃醋,分明他心里也觉得,东风笑对那个男子,如今顶多是有遗憾和哀叹,绝无半分情义可言了。
感觉对面的人投过来一丝戏谑的目光,玉辞沉了眸子,手腕一转便换了一个曲子。
东风笑的唇角不由得扬起一抹笑意,却也不急着点破他,只是抱着手臂倚在墙上,半闭了眼睛听着他的琴声,甚是悠闲。
“美人儿,你不听话。”
忽而,东风笑唇角一勾,挑起眉来看着他。
玉辞半垂的眸子里光华一闪,而倏忽间东风笑已经几步上前来,抬起手来便攥住了他抚琴的手,琴声乱了,带着几分嘈杂,终于归于一片静寂。
玉辞则抬起眼来,对上她那一对流光的眉眼。
“美人儿,本帅有没有同你说过,不准再弹这一曲相思?”
东风笑挑着眉。
玉辞笑了笑,倏忽间手臂一拦,竟是生生将她的腰环住,他身形一偏,竟是搂着她仰倒在一侧的贵妃榻上。
“笑笑,你就这么想替那个人养孩子?”他沉着声音,将唇附在她耳畔。
东风笑挑挑眉,一手摁住玉辞结实的肩,一手把玩着他的下颚,勾唇而笑:“怎么?美人儿这是在吃醋?”
玉辞一愣,不料这厮竟是这般直截了当。
他闷闷哼了一声,半扭过头去,不瞧她那戏谑的眸子。
堂堂苍鹭之王,本以高傲冷清著称,岂知如今在这个泼皮无赖般的女将军身上,已不知多少次吃瘪了。
“唔,不说话,那便是没吃醋?”东风笑勾着唇,继续逗弄。
玉辞哼了一声。
“美人儿,连醋都不会吃,不怕我跟着别人跑了?喏,阿枫还在外面等着哩。”东风笑眼睛一转,依旧是无赖兮兮地说笑。
玉辞却忽而回过眼来瞧着她,半垂着眉眼,唇角带着一丝浅笑。
“不会,跑不了。”
东风笑撇撇嘴:“跑不了?哪来的自信。”
“将军允我三场婚礼,小民相信将军的公允。”玉辞淡淡启口,看着她,眸子里的戏谑之意却分外明显。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是硬生生噎得东风笑说不出话来。
——这个玉辞,跟着她学坏了。
玉辞见她愣住,笑意更甚:“方才我是想说,笑笑若是当真欢喜孩子,不妨自己要一个。”
东风笑闻言却是回过神来,垂下眸子瞧着他:“美人儿,你说的。”
玉辞颔首,沉沉哼了一声。
可是他没料到,自家将军,本就是个泼皮德行。
他方才点了一下头,便察觉到她那不安分的手,已然拽开他的衣衫,游走至他腰间。
玉辞一愣,小腹一紧,方才明白何谓自作孽不可活——何况他如今可是惹了这个小丫头。
东风笑却是流氓依旧,就是欢喜瞧着他这种被她逗弄到吃瘪的模样。
大白天的,她不安分地折腾,玉辞起初还是闭着眼扭头不瞧她,半晌终于哑着嗓子启口:“笑笑,玩火。”
东风笑眯起眼睛,低头吻住他的颈项:“那又如何,美人儿,这火……可是你先挑起来的。”
君无戏言,牧逸承诺给东风笑盛世婚礼,也绝非虚言。
金碧辉煌的大堂里点染了如火的红,来往的宾客络绎不绝。
自白日里三拜成亲,到入了夜,便是热热闹闹的喜宴。
东风笑曾是将军,如今美人卸甲,她心里也明了——这大婚过去,她便会随着玉辞返回苍鹭去,自此,估计鲜少能瞧见那昔日里随着她出生入死的弟兄们了。
因此这一日的喜宴,她并未拘礼。
玉辞早便给她挑开了盖头来,新娘子便在喜宴上露了面,东风笑褪去那繁琐的银冠和首饰,一头墨发在头后束起,却是自有一番干练和惊艳。
这喜宴也是离别宴,东风笑没有顾忌,便捧着酒碗,仿佛是军营里的日子,牧逸、韩聪、顾劼枫、颜歌和弟兄们来敬酒,她也皆是含笑应下,一饮而尽。
今朝有酒今朝醉,有畅快亦有别离。
直到这大堂里,宾客醉倒成了一片。
东风笑支着一条手臂靠在桌案上,含笑看着这大堂里的一切,面上带笑,心里却又有重重的不舍。
玉辞也喝了不少酒,不过好在他并不似东风笑这般,逢着个来敬酒的人,二话不说,仰头就干上一整碗,因此如今虽也是醉了,至少还是清楚的。
他从席位上立起身来,几步走到东风笑面前,抬起手来扶住她。
“傻笑笑,光顾着喝酒了,是不是忘了洞房了……”玉辞扬唇笑了笑,这话语似乎是责备,实际上却温柔得紧,东风笑听来,如同一泓水汇入心间。
“没有……”东风笑迷迷糊糊地看着他,依旧撑着挑了挑眉。
玉辞面上的笑意更甚了,回头抬手安排着侍从处理了场面,继而抬起手来扶住她:“别嘴硬了,走。”
东风笑索性将整个人都靠在他怀里,一条手臂懒洋洋地锁住他肩头。
她周身带着一股酒味,她有些费力地凑近他耳畔的瞬间,酒香肆意袭来,似乎要将玉辞仅剩的清醒吞噬了去。
“美人儿,我把他们都灌醉……这样,他们谁都闹不了我的……洞房……”
东风笑半勾起唇角,说得信誓旦旦。
玉辞第一次听见,有人能将喝醉的借口编得这般好听,可是他偏偏就是信了。
“好,他们谁都闹不了洞房。”他含笑应着。
东风笑整个人靠着他,任凭他带着她往房里走,今日她也是难得地喝高了,被他拽着,还是一路走一路哼哼唧唧的。
玉辞见她这幅样子,心里却是莫名地开心。
至少,四年来,笑笑终于能放下心里那许多事了。
当初的灭营之仇,后来的破国之恨,再有后来的种种变故,他心上的女子,用瘦弱的肩头扛起了太多,有时连微笑和哭泣都并非能随心所欲,更别提彻醉之事。
如今,看着她笑得肆意,醉得一塌糊涂,他也难得地收起了那些医药上的‘可’与‘不可’,算是放纵一回。
看着这个耍赖一般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加之于他身上的丫头,玉辞忽而又勾了唇,手臂一用力,生生将她打横抱起,任凭她勾着他的肩头,一步一步稳稳地向房中走去。
“美人儿……”
走了没几步,怀里的人便迷迷糊糊地来了一句,依旧是醉意盎然。
玉辞垂了眸子,含笑看着她:“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几年前,你第一次和她结婚的那天晚上,我也是这么抱着你往外逃……”东风笑一勾唇,眼神有些迷糊。
玉辞心里颤了一下,继而低下头去,薄唇轻轻覆上她的额头。
东风笑却是低声笑笑:“美人儿,我多么幸运,能两次住进你心里。”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