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白嗜睡又加重了，但还没有要临产的征兆，张太医要给晏白催产药，都被晏白拒绝了。

燕岚不太理解，晏白摇头笑着说:“一想到孩子生下来，我就做娘亲了，还有点难过呢，明明我也还是个小孩子。”

燕岚哼笑道:“顾潆，你现在后悔可来不及了，看来只能生下来再扔掉了。”

“……”晏白不想翻白眼了，翻得眼疼。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比起那个，孤还是觉得你更好一点，还会说漂亮话。”

“燕岚，你真的喜欢这个孩子吗？”

晏白突然认真的语气让燕岚一怔，“怎么，孤喜欢，就不扔了？”

“燕岚，你是不是有那个大病。”

“嘚嘚嘚嘚，你别生气，怎么可能不喜欢，不喜欢也得喜欢。”

“想想，他娘亲不喜欢他，爹爹再不喜欢的话，那他也太可怜了吧。”

得，反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晏白也不稀罕和燕岚计较，不然早就被气死了。

燕岚啰啰嗦嗦抱着晏白，手不停的摩挲她的一缕青丝。

时光似乎都定格了。

……

“前方有消息传来，已经战胜，大军择日将班师回朝。”

这次燕岚学聪明了，知道晏白惦记什么，会主动去打探。

“顾宥和贺兰城两个人不错，在这场漠北战役里，大大小小立了不少功，美名都传开了，外面街上还有人赞颂呢。”

“顾宥被封为常胜大将军，贺兰城被封为镇北大将军。”

燕岚边走边大声说的，到晏白跟前也说完了，坐下来自顾自的喝茶润嗓子。

前不久，皇帝就开始让他去上朝了，但燕岚不放心顾潆，总是赶紧完事回来陪着顾潆。

那群老头子有什么好看的，还没他家崽崽脚指头香。

“镇北大将军？贺兰城又不回来了？”

“好像是，孤也不是很清楚，等顾宥回来，你自己问他吧。”

“怎么？今日感觉如何？要不要出去走走。”

“成吧，快立春了，今年冬天没有去年冷，我都能出去走走。”

“那也得披好大氅。”燕岚瞪了她一眼，给她认真系了个蝴蝶结，又亲了一口她额头，这才牵起她的手，往外走。

李嬷嬷和果玉远远跟着。

……

“殿下请留步。”

下朝有一会，人已经走散了，燕岚被皇帝留下来聊了一会，这才晚了一些。

燕岚急着回去陪夫人，有些不耐烦转身，一看是顾相，脸色都好了不少。

“顾相，您找孤何事？您放心，在在她人很好，觉多胃口也好，孤也陪她多走走了。”

顾相心里欣慰，怎么也没想到之前花瓶太子也能成长成今日的样子，女儿终成眷属他也开心，

“那老臣就放心了。”

“好，没别的事，孤先回去了，今日已经晚了半个时辰，再晚下去，在在又该生气了。”

“那老臣恭送殿下。”

“顾相也早点回去吧，天挺冷的。”

晏白过了生产期十日，燕岚晚上经常翻来覆去睡不着，担心她。

他告了假，皇帝也知道晏白情况，看他魂不守舍，就准了他的假。

但燕岚没有告诉晏白，而是趁每日上朝时间，一个人策马去城外万佛寺。

不信神佛的他，为了心爱之人求了千万遍。

“愿吾妻平安顺遂。”

他的愿望就只有这一个。

就像顾潆一样，只是希望他能够长命百岁。

万佛寺的主持是看着燕岚转变，不由得感叹。

“施主，心诚则灵。”

“多谢主持。”

燕岚回去的时候，见城门这边热闹，走近才知道，前线大军回朝了。

问了问守军，估摸着顾宥明日就回来了，于是燕岚加快速度，赶着回去和顾潆说这个好消息，哄顾潆开心。

顾潆笑，燕岚也开心。

或许是顾潆的心感动了佛祖，燕岚的毒素清除，身子还需养养，张太医说，只要他意志坚强，就能够再多活几年。

总之，不能让顾潆和他儿子跟别的死男人鬼混。

“我必须活着。”

想到这里，燕岚想见顾潆的心就更加迫切，巴不得立马亲亲他的宝贝崽崽。

“回去就给崽崽说，孤不去上朝了，她定会欢喜的。”

到了太子府，燕岚直接策马到里院，跳下马，整理一下衣服，暖了一会身子才进暖阁。

太子府的人见怪不怪的，反正他们家傻殿下，脑子里只有太子妃一个人，谁让太子妃那么好的。

“顾潆，我们出去走走吧。”

“成。”晏白抿了抿嘴唇，她刚喝了一碗粥，正好消消食。

燕岚给她系好带子，又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才牵着她往外走，兴奋的说道:“明日就立春了，等孩子出来，天暖和了，孤带你去骑马射箭，游船抓鱼。”

“那真好啊。”

“当然了，还有很多好玩的呢，以后孤会好好照顾你，不让你再受这罪了，你尽管耍性子，孤都宠着你。”

“谁让你是孤的崽崽呢。”

晏白莞尔一笑，“燕岚，我爱你。”

“我知道。”

“燕岚，我爱你。”

“我知道啊。”发觉抓着自己的手开始用力，燕岚皱眉问道:“顾潆你不舒服吗？怎么了？”

他视线下意识往下移，晏白今日穿的是一身浅色衣袍，他清楚的看见晏白下面湿了一片。

“燕岚，我真的真的好爱你。”

晏白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有泪。

“崽崽，你怎么了？是憋不住了吗？”

“燕岚，我日你大爷的，老娘羊水破了——”

晏白疼的实在没忍住。

燕岚被她骂傻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听顾潆说脏话，委屈道: “崽崽，你怎么这么凶啊。”

虽然脑子反应慢，但身体却反应迅速，燕岚直接将晏白横抱起来，大步朝暖阁去。

因为晏白已经过了预产期，所以太子府一直时刻准备着，以便晏白什么时候生产都能及时处理。

一时间，太子府忙了起来。

张太医在外间守着，里面有产婆和女医。

顾相和顾宁得到消息也赶了过来，林姮文洙遇等晏白的好朋友全都来了。

晚上的时候，皇帝也过来了。

燕岚脸色煞白，嘴唇都在哆嗦:“怎么还没开始，都一个下午了，孩子怎么还不出来了，顾潆她多难受啊。”

“殿下放心，这是正常情况。”顾宁到底见过女子生产，没有燕岚那么慌乱。

顾宁也有些感叹，她之前看着顾潆出生，如今又看着顾潆生产。

太子府侍卫森严，如今夜里，也没多少人注意这边。

大燕皇帝和一朝宰相相视一眼，都清楚了彼此的想法，毕竟，顾相辅佐帝王二十余载。

但此时，他们只是普通的父亲，一个担心女儿的父亲，一个担心儿媳的父亲。

燕岚努力平复一会自己，才又进去，没有一个人拦着他，说什么不吉利的话，不说燕岚不答应，皇帝也不答应。

因为当年，他就是因为没进去，才没有见燕岚母后最后一面，以至于他往后一直怀疑是有人在里面害了皇后。

让燕岚一出生就没有母亲庇护，他是帝王，自然不能偏袒一人，只能暗处盯着燕岚，但还是让贼人害了燕岚。

燕岚和皇后是这位帝王心里最深处的一道疤，也是一个逆鳞。

晏白喝了粥，也有力气，宫缩的厉害，但她尽量表现轻松，见燕岚担忧，她心疼。

“要不你还是出去，一会都是血。”

她怕吓着燕岚，不说这是古代，就现代而言，有多少丈夫能够亲眼看着妻子生产还能镇定自若，像之前一般疼爱的，更不要说会更加宠爱，那样的人实在屈指可数。

燕岚摇头，紧紧抓着晏白的手，有个事他没说。

他感觉，只要他松手，他就再也抓不住这个人了。

他害怕了。

“崽崽，顾宥明天就回来了，正好可以看咱们儿子。”

“是吗，那真好。”

“儿子，你给点力，快点出来，别让你娘亲受罪了。”

尽管燕岚害怕恐惧，因为他就是难产生下来的，对难产有种与生俱来的恐慌。

或许是燕岚这句话管用了，晏白开始有了反应。

“要生了，要生了。”女医道。

晏白不断用力，呼吸，还想着要安慰燕岚。

燕岚心疼的要死，发誓就算自己一辈子不碰顾潆，也不会让她再怀孕了。

反正已经有一个孩子，顾潆也没什么理由了。

难产。

这是晏白预料之中的。

这是燕岚预料之外的。

他求佛千万遍，只求妻子平安，结果顾潆还是难产。

血水一盆盆往外端，药和热水不断往里面送。

外间没有一个人说话，屋里只剩下女医和张太医的交流声。

林姮被顾宁抱着安慰。

文洙遇沉默的杵在角落，脸上是从来没有过的阴郁，手抓紧了晏白送他的那把扇子。

“我有时候真的希望你能骗骗我，或者，没那么聪明。”

顾相瘫坐在椅子上，皇帝也面色沉重，太像了，太像了，和当初皇后难产一样。

孩子到后半夜才生出来，那一刻所有人似乎默契的松了一口气，但又紧接着提起来。

还有顾潆——

燕岚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血，整个世界似乎都是血。

晏白生产后很是虚弱。

但她听见女医说孩子很好，那就好。

“崽崽，崽崽你别睡，我害怕。”耳边全是燕岚的声音。

晏白努力睁开眼，她真的是力竭了，或许说是这具身体已经力竭了。

“顾潆！你有没有听见孤在叫你！”燕岚的泪砸在晏白手背上，砸的她心如刀绞。

“燕岚，我真的好爱你。”

“燕岚，是个儿子吧，不如叫燕岁吧，长命百岁的‘岁’。”

燕岚抓着她的手，拼命点头，“好好好，我都听你的，我都听你的。”

“还是算了吧。”晏白笑了笑，“芫荽是个吃的，还是叫燕九岁吧，‘九’是久，也是最大的数字，是个好字。”

“我都听你的，顾潆你感觉怎么样？血都止住了，你为什么脸色还是这么白啊。”

“我就是没力气，你别担心，燕岚，我好像还没听你说过‘我爱你’呢。”

不知道为什么，燕岚总是有一种感觉，就是顾潆要离开他。

这感觉太强烈了，让燕岚止不住的害怕。

他从来没有说过我爱你这样的话，他觉得太矫情了，都不知道顾潆是怎么从善如流的说出口的。

“你答应我好好的，我就说。”

“我……”晏白刚想答应，忽然又不想骗他了，笑道:“燕岚，你会长命百岁吗？”

“会的，我会的，顾潆，你要是不好好的，我就跟别的女人成亲，燕九岁就得喊别人娘亲，等我有了下一个孩子，就不喜欢燕九岁了，他就没人要了。”燕岚恶狠狠的说道。

晏白只是眷恋温柔的看着他，笑着道:“好。”

还没等燕岚骂人，晏白赶紧撒娇道:“阿岚，我渴了，你给我倒杯水。”

“顾潆，你别以为你这样我就能原谅你……”燕岚骂骂咧咧转身倒水。

听见她又开口

她说的是——

“愿夫君长命百岁。”

再回头，晏白已经闭上了眼。

“顾潆——”

绝望的嘶吼声贯穿了整个太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