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知道的并不多, 后来跟在外祖母身边看到了许多来自于北地的奏折。”她边说边看护国公主的神色，“您并不是很残忍的人——”

听到这话，护国公主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去玉门关和匈奴人说说看。”

护国公主的残忍名声可是在匈奴非常响亮, 她几乎不留俘虏，人头骨架搭的匈奴人还要利落，她最出名的一件事大约就是两年前的大捷, 一连毁了匈奴人的数个部落，无论男女老幼全都被她下令杀死, 之后连掩埋都没有直接就扔在了草原上，这件事传到了燕都, 弹劾她的奏折一时间达到了顶峰。

若不是有太后在朝内, 护国公主早已经被传回燕都。

现在孔翎居然说她不是一个残忍的人，全京城的人都不会这么认为。

孔翎道, “你对他们残忍自然是理所当然的, 他们全民都是战士, 怜悯是我大燕的百姓，而不是给他们的。”

“战士马革裹尸，战死沙场, 并不是为了怜悯我们的敌人的, 对于敌人自然要赶尽杀绝。”

孔翎甚至会发表对战争的看法, 她似乎更多的是倾向于政治手段，整个人过于老道和成熟，更像是一个合格的政客, 给人的感觉更温和，这算是她首次发表看法，护国公主这个时候才有点她果然是我的女儿的感觉。

对于朝中那些大臣来说，全是老调重弹，什么有伤天和，不符合我泱泱大国的气度，每听到这些话护国公主都恨不得一刀劈了他们，而现在孔翎这个更倾向于政客的人居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护国公主不由自主的就放松了下。

“您对您的士兵很好，我看过您的战报，也看过您的抚恤，也曾经问过从边关退下来的战士，在您控制下的边关虽然比不得上中原富庶，但是您已经做到了您能做的最好，而这样的人绝对不会做出牺牲那些人来换回自己手中兵权的决定。”若是真的那样，护国公主隐瞒下消息，等匈奴铁骑冲突了玉门关，关内必定千里伏尸，战士和百姓死伤无数，而这完全不符合护国公主的为人。

“——而且您当时妥协的太快了，似乎是我的办法可以也行，不可以也行，态度太无所谓，似乎那成千上万的性命不在您的眼中一样，那这样只有两个解释，或者是您的那些形象都是假装的，或者这件事另有蹊跷。”她又抬头看了看护国公主，这个时候她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了，嘴唇蠕动，眼神凌厉的看过来，似乎想看清她，孔翎垂下头，“作为女儿，我自然会朝着好的地方想母亲，我更倾向于第二种。”

“——这样就比较好猜了，您在乎您的士兵，却可以做出那样残忍的决定，那就说明那并不是一个残忍的决定，不会死那么多人，而不会死那么多人传到朝中就没有办法逼迫内阁，这样唯一的解释就是，您对边关的掌控远超内阁所想像的。”

只有对边关掌控很深的才可以让它按照自己的意志来进行，包括制造一些假象，而这样战报很容易被拆穿，护国公主当时几乎就是有恃无恐，胸有成竹，那只能说明她不怕有人来拆穿或者说根本不会有人来拆穿，无论是哪一种都足够说明边关几乎已经落在了护国公主手里。

她说完就维持着之前的恭顺的模样，好像刚刚只是在哄护国公主开心，而不是在说一个足以震惊朝野的大消息，甚至护国公主都不确定她此刻在想什么。

“所以——”

“所以我为您感到骄傲，就算是有外祖母的支持，这里面您的付出也足够多。”

护国公主听着她的恭维，“——嗯？”

“——希望那里永远按照您的意志运转。”再次朝着她欠身，“儿臣先行告退。”

听着她最后一句话，护国公主似乎听出了一点别的意味，单单是一句话就让人遐想就说明孔翎真的修炼的快要出师了，一句话完全可以解析出几个意思。

在勤政殿的后半段谈话只有她们母女知道，而对于其他人来讲，护国公主的亲卫和她监国的旨意以及孔翎升为公主的消息就足够说明一切。

三公主和舒太妃两人从那日过后就被关了起来，每天有嬷嬷来压着他们诵经，其余的什么都不知道，简直和聋了瞎了没两样，等她们被放出来接到的第一个消息就这个。

三公主简直是不可置信，“……加封为公主？凭什么！她凭什么！”

舒太妃也有点不敢相信，但是这几天的遭遇尤其是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足以把她这两年才养起来的气焰全都被灭了，听到这两个消息，急切的道，“……陛下呢？陛下怎么样了？”

舒太妃这个时候更是感觉到她们的命运全都在小皇帝身上，姑姑笑道，“陛下自然一切安好，有长公主殿下在，娘娘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听出了姑姑的言外之意，舒太妃的神色更僵硬了下，姑姑道，“当初太后下旨让您殉葬，此事本来就照着太后的意思来。”

舒太妃脸色再度惨白，她以为这几日安然无恙说至少说明她的性命已经保住了，怎么听姑姑的意思是她还可能要去殉葬，在性命面前哪里还顾得上荣华富贵，立刻看向姑姑。

姑姑道，“——可惜太妃娘娘不愿意侍候太后，眷恋人间富贵，长公主说您这样就算是到了地下也侍候不了太后，太后见了您也肯定堵心。”她虽然还是在用您，但是毫无尊敬，甚至奚落于她，而在场的人没有人一人给她们说话，舒太妃窘迫的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就是她真的不想死，被这么说出来，还是个宫女，比之前还要难堪。

“——长公主也不愿意看到陛下忧心此事，但是违背太后旨意，有违伦常，太妃娘娘您要和三公主殿下一起去皇觉寺代发修行，为太后祈福。奴婢就是通知您这件事，若是您不愿意，奴婢这就禀告长公主殿下。”

威胁之意不言而喻，舒太妃却隐隐松了一口气，而三公主却已经再度要爆发了，和舒太妃这样在太后的余威下不一样，她好歹是公主，虽然比不上孔翎受宠，但是不在她跟前也是众星捧月的，听到这话就要跳出来。

“——我要见陛下！”舒太妃没有来得及阻止，三公主已经跳出来了，“还有长安！长安呢！那天晚上她就是大逆不道！现在都没有王法了？”

姑姑神色不悦，面对这对已经在这场政治风波中失败的母女，她自然没有什么好客气的，正要开口，忽然有人快步过来，惊呼道，“长安公主朝这边来了。”

听到这个称呼，三公主就神色扭曲了起来，区区一个公主的女儿！而舒太妃那天真的被孔翎狠戾给吓住了，听到她就神色惊慌，而孔翎来的很快，那边刚刚听到动静，这会儿已经到了，孔翎道，“伺候三公主沐浴更衣。”

“殿下似乎不想去皇觉寺？正好，今天会招待匈奴的使者，他们似乎有意求娶一位公主，比起皇觉寺，殿下更喜欢匈奴？”她笑吟吟的道，似乎说的不是匈奴，而是江南，“今天晚上务必要让公主光彩照人的出现。”

听到匈奴两个字，无论是舒太妃还是三公主都不由的呆了，匈奴还是能去的地方么！三公主的脸迅速涨红，随即又脸色惨白，因为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周围的宫女就已经按住了她，三公主此刻终于惊慌了，朝着舒太妃道：“娘！娘！我不要去——为什么要让我去和亲！要去也是你去！”

“带公主去沐浴更衣。”

漫不经心的挥了挥手，宫女看到后立刻用力把她拽了下去，舒太妃就僵在原地，经过那晚，孔翎给她的阴影只在太后之下，这么看着就让她浑身发毛，半响后，孔翎道，“太妃不是想见陛下么？走吧，本宫带你去见陛下。”

她们一行人几乎是畅通无阻的到了皇帝的寝宫，现在大门紧闭，外面只守着两个小太监，看到孔翎前呼后拥的而来，他们两个腿都要哆嗦了，孔翎做事太绝了，那日强硬的让内阁大臣同意后她转头就用殉葬的名义杀了舒太妃和三公主以及陛下这几年发展起来的心腹，不说血流成河，但是那两天也弥漫着血腥味。

舒太妃那是离的太远，没看到那惨烈的模样。

现在宫里留下人绝对孔翎言听计从，而这两个刚刚走马上任的小太监也不例外，若不是有小皇帝的命令，他们两个现在就麻利的让开了。

“殿、殿下！”其中一个小太监咽了咽口水，“陛下说谁也不见。”

孔翎道，“那你告诉陛下，他姐姐今日就要去和亲了，他娘马上要去皇觉寺了，这一路路途遥远，匪患不断，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这就是天人永隔了，陛下不准备见她一面？”

这简直是直白的威胁！

就算听说了那晚的彪悍事迹，现在他们还是情不自禁的腿一软，小心翼翼的道，“奴去回禀陛下？”

“——长安！你简直是欺人太甚！”躲在门后的小皇帝本不想理她，他当然知道她是来做什么的，但接连受挫他哪里愿意去做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