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师这么说，意思是恩师躲在这里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寻求盗梦一族存在的意义么？”苏沐月微微扬眉，好似有些嘲讽地看着茗荷先生说道：“既然是寻求盗梦一族存在的意义，恩师为何还要阻止许菱儿重开盗梦之眼？”

“若是盗梦之眼重开，受到威胁的还是我们盗梦一族。”茗荷先生看着苏沐月说道：“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月儿你的性子一点都没有变？”

“不然呢？”苏沐月淡淡地说道：“难道像恩师这样，躲在别人的梦里，连面对现实都不敢么？”

“我这不是不敢面对现实！”茗荷先生好似被苏沐月触碰到了痛楚，怒声道：“你不是我，你能了解到这些年我只要一闭上眼就会看到那些人来向我讨命的情景吗？害死他们的不是我，我只是活了下来而已，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来找我？”

“因为你是盗梦师。”苏沐月一字一顿的说道：“从我们是盗梦师的那一刻开始，就背负着盗梦师的责任，为什么恩师你会放弃这些？然后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会逃避这些责任？”

“责任？”茗荷先生听到苏沐月这么说，突然嗤笑一声说道：“那谁来守护我们？”

“恩师，当初你是怎么告诉我的？”苏沐月好似有些痛心地说道：“你说，这个世上总要有人去承担一些东西，特别天生便比人家拥有能力的人，就应该承担一些普通人不能承受的痛苦，为什么恩师你最后却要变成这个样子？”

“我只是不想让那些人缠着我而已。”茗荷先生冷冷清清地说道：“我没有做错事，那些人为什么要来折磨我？他们的死不是我造成的，是皇上杀了他们，他们最应该去找的就是皇上，可是他们只会不断的来找我，让我帮他们报仇，我为什么要帮他们报仇？”

“因为你是他们唯一的希望。”苏沐月皱起眉头，看着茗荷先生说道：“你不是说，当初活下来的只有你一人吗？难道恩师都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会活下来吗？”

“为什么？”茗荷先生拍着自己的胸脯，淡淡地说道：“那是因为我识时务，他们那些人只想着升官发财，所以总是想去干涉皇上的决定，殊不知那人是天子，怎么可能听他们的安排？他们都该死，你知道么，该死而已。”

“恩师。”苏沐月看着茗荷先生，有些迟疑地问道：“当初我的重生梦境，是不是先生所为？”

茗荷先生沉默了。

苏沐月憋着嘴，好似不能相信这一点，看着茗荷先生，等待着最后的答案。

“月儿。”时间过去很久，久到苏沐月以为茗荷先生不会说话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那不是重生梦境，是真实的。”

“恩师的意思是，我的确死过一次。”苏沐月极其平静，平静到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过分了。

最初，她是真的以为自己死过一次了，可是后来，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以至于她以为当初所有的经历都是梦境。

结果，等到她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的时候，茗荷先生告诉她，其实她的前世是真实的。

也就是说，她的的确确的经历过那些痛苦，最后还死了。

“月儿，你想过一个问题没有。”茗荷先生缓步走到苏沐月身边，一字一顿地问道：“为什么你能重新活过来，而别人死了就死了？”

“不知道。”苏沐月还真是诚实，因为她的确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或者说她现在已经根本不知道何为真何为假了。

“因为你是盗梦一脉的祖师。”茗荷先生眸光灼灼地看着苏沐月说道：“你知道么，不是盗梦一脉选的祖师，而是整个盗梦血脉真正的祖师爷。”

“我知道。”苏沐月淡淡地开口，毕竟她已经是消梦境界了，当初看到的那个被雪豹养大的孩子，可不就是盗梦一脉的祖师爷么？

“你知道？”茗荷先生下意识地看了苏沐月一眼，随后有些惊奇地问道：“你已经进入消梦境界了？”

“你不是第一个发现的。”苏沐月在这段时间已经听好多人提及此事了，以至于她自己都快有些麻木了，当下看着茗荷先生问道：“我只想问你，那我重生以后经历的那些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梦？”

“你现在所经历的一切是真。”茗荷先生看着她说道：“回京以后在你醒过来之前经历的都是梦境，那些梦境是当初我为了掩盖你重生这件事做的手脚。”

“那我倒是应该谢谢恩师。”苏沐月看着茗荷先生说道：“至少，你没有在我懵懂无知的时候就直接解决了我，那个时候恐怕我也不会有今日的底气站在你面前。”

“沐月，没有人能杀的了你。”茗荷先生摇摇头，苦笑道：“你以为陈溘然不想杀了你吗？他那么希望自己坐上盗梦祖师的位置，可是等到他站在那个高度的时候才发现他根本没办法和你比，所以他才会觊觎梦境之门，才会希望毁掉这里的一切，然后重新创造一个世界，让你认可他，他爱的……其实是你。”

……

此刻，许菱儿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因为在她不断暗示下，所有的蛇终于慢慢消散。

而她能看到的景象也的确清晰了几分。

在这样的鼓励下，许菱儿终于跨出了第一步。

令她没想到的是，她接下来看到的竟然是自己年幼时的情景。

“菱儿，到母亲这里来。”一个妇人慈爱地朝着她招手。

许菱儿下意识地想要伸手，脑海中突然传来一声闷雷之响，惹得她瞬间一个激灵，定睛望过去，发现方才那妇人已然消失不见，而她额间的血契隐隐作痛，很显然是因为刚才的提醒。

这个时候，许菱儿才突然意识到苏沐月方才说得那句话是何意。

立下血契，你不会后悔的。

原来，在她迷失的时候，苏沐月会利用这样的方式及时提醒她，让她能够顺利摆脱这些幻觉。

许菱儿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前迈步。

“许菱儿，如果你想要重开盗梦之眼，需要在这条路上走过九九八十一步，每一步都是一道孽障。”脑海中闪过一道声音，“这其中若是有一步踏错，或者你沉浸于其中不愿离开，盗梦之眼将彻底消散，而你也将成为一个废人，你想好了么？”

“想好了。”许菱儿一直以来只是听外祖父说起这些，但是真正站在这里听到盗梦之眼的传承时，还是忍不住心跳如雷，但是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站在这里背负的不仅仅是外祖父的希望，而是整个盗梦之眼这一支血脉的希望，所以不管发生什么，她都要重开盗梦之眼。

只是，许菱儿实在是低估了这八十一步的痛苦。

每一步，都会有一个亲人在她面前悲惨的死去，好似将当年的那些痛苦全都上演一遍。

而所有的情景，都在重复着当年盗梦一脉追杀盗梦之眼的族人，许菱儿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盗梦师杀掉自己的族人，心中的恨意慢慢升腾，眉心间的血契愈发鲜艳，好似要冲破眉心一般。

“许菱儿！”这个时候，苏沐月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你仔细地去看那些情景，当年盗梦一脉追杀盗梦之眼的族人，定然是有人在背后谋划，你现在就是要找出那个真正的凶手！”

许菱儿被苏沐月的声音拉回心神，微微喘了口气，下意识地开始仔仔细细地寻找每一个情景之中的人。

结果在第五十六步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一个不属于盗梦一族也不属于盗梦之眼一族的人。

“苏沐月，我找到了。”许菱儿下意识地喃喃自语，不可置信地说道：“竟然是他……”

“谁？”苏沐月心中微微一动，却并没有在茗荷先生面前表现出分毫。

有了血契以后，苏沐月即便是站在山谷外也可以跟许菱儿沟通，但是茗荷先生因为一直藏在许菱儿的梦境之中，所以并不知道许菱儿在进入梦境之前到底跟苏沐月达成过什么约定，自然也不知道有血契的存在。

“是……皇上身边那位大太监。”许菱儿其实根本没见过冯德海，可是她在看到那个人的时候，脑海中便下意识地浮出了这三个字，所以她便喃喃自语道：“苏沐月，为什么会是他？”

冯德海？

苏沐月心中微微有些诧异，为什么会是冯德海？

“我继续往前走。”许菱儿没有等到苏沐月的回答，便知道大概苏沐月也不清楚为什么是冯德海，当下又往前迈了一步，这一次，看的清清楚楚，因为冯德海亲自动手杀了许菱儿的母亲。

“娘亲！”看到自己的母亲被冯德海折磨的生不如死，许菱儿顿时惊呼出声，下意识地就像冲上去救人，当下却只觉得好像被什么束缚住一般，一动也不能动，只能怒声喊道：“苏沐月，你解开血契，我要救我的娘亲！”

“许菱儿！”苏沐月在心中急声喊道：“这里是幻境，你如果真的想为你母亲报仇，就应该重开盗梦之眼，去查清楚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以为你这么做就能解救盗梦之眼的族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