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都城偏僻一隅丞相府，此时下人们开始醒来，各司其职，将丞相府除了云月阁以外，都里里外外清扫一遍。

赫连父子两人早就许多年前就已经交代过，不用清理云月阁，至今为止，尚有七八年，众人依旧未到府邸主殿左侧那片位置。

此时府里光暖风凉，青莹竹摇摇曳曳，挥散氤氲晨雾，俯视看去，一片风光明媚。

主殿左侧，一座精致小巧的阁楼，与晨雾安谧蜷倦，却挺直矗立在众多奇山异石之中。

暖暖的阳光从竹窗透进云月阁室内，零碎地撒在了角落里一把支起的古剑上。

纱帘随着风飘动，窗外带进一些花瓣，轻轻的拂过床榻。

四周的陈设之物略显简单，精雕细琢的镶玉竹床，锦被绣衾，帘钩上还挂着小小的香囊，还散着淡淡的奇异花香。

床榻之上，云月安睡。

她如凝脂肌肤，白里透红，峨眉淡扫，面上不施粉黛，美得令人屏息。

呼吸之间，淡淡的奇异花香晕散开来，淡若灵山的眉宇中透出若有若无的淡漠。

约莫半刻钟过去，清淡的颜上，浮现点点波澜，她的呼吸突然紊乱，渐变急促。

紧接着身躯微微挣扎，艰难的动弹，仿佛陷入难以挣脱的梦境中。

脑海中渐渐浮现许多她既陌生又熟悉的面容，那些容颜渐渐逼近她的灵魂识海，她的感知渐渐清晰，识海正欲将那些容颜认真辨清，画面却一闪而过。

紧接而来的，是那些容颜对应的声音，由浅至深，渐渐荡起，越来越清晰，那些声音不断在她的脑海中回绕：“月儿，赫连云月，魔女，小云月，小莲莲，月云，云月姑娘，师姐，月月，小师妹……”

各种各样的声音，不断在脑海回荡，那些过往的记忆像潮水般涌来。

云月似是陷入长长的梦境，眉头紧锁，豆大的汗珠在额角不断滑落，冷汗已浸湿了她的白凌衫。

仿佛有什么控制着她的梦境，无法挣开那些记忆。

“唰——”

云月心生一痛，猛然睁开眼睛，锋锐的曜芒，一闪而过。

呼吸急促的轻呼，刚刚沉淀在心间的那股浊气，一呼而散。

云月撑坐起身，靠着身后的软枕，静思凝神，让意识慢慢回笼，想要将那些音容慢慢辨别。

许是那些信息量过多，仅半会，云月的额角，溢出晶莹的水珠，清冷的汗珠沿着柔和的轮廓，延至到

精致的下巴，滴落在她那寒凉的指上。

“魔女……师姐……师妹……小莲莲……？”云月喃喃自语的摇了摇头，想要晃去脑中沉重以及刺痛。

部分呼唤，她能理解是唤她，只是其中一些寓意不明的称呼，让她十分难以理解。

“赫连云月……。”

云月揉了揉眉心，出声唤了“自己”，黑曜的眸面，折出点点疑芒。

缓冲了好一阵子，渐渐恢复如常，随后起身落地，坐在床榻旁的梳妆台前。

云月看着镜中的神情淡漠清冷的自己，眸闪千璃光泽，呼吸之间颇有勾魂摄魄之态。

那双如黑曜石般的美眸，让呼吸滞缓，平跳的心，加快了半拍。

她留恋在瞳中那片黑曜时的美态，牵引声息。

黑色，黑色的眼睛！

清凉的两指轻抚着晶光闪闪的眼，眸底那片隐藏的寒潭，平静无波的潭面上，波澜微微，极轻极轻的漾起。

淡漠如水的颜，流动着难以置信的色彩，轻声呢喃：“眼睛真的是黑色的！”

那双极其普通黑眸却晃了她的心神，让她不知不觉的沉醉在那一片黑色的汪洋中，久久难以回神。

这双和常人一样的黑色眼睛，正是她前世一直渴望拥有的！

她那被镇压在巨大寒冰下的灵魂，被她刚刚那心神触动，牵引的晃动，丝丝暖意开始不着痕迹的渗入。

半晌过后，云月思绪流转，脑海中闪过前世拥有红光异能以及奇怪身躯的画面，闪亮的美眸瞬间暗沉起来。

“呼——”

她低眸再看着自己落在膝上的手，略有紧张的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刚刚从心间升起的不安。

片刻之后，她两掌相对，慢慢拉开一段小距离，眸光左右划动，像是在回想些什么。

紧接着，她用这幅从未操作过异能的身躯，按照自己的记忆运行另一种她所熟悉的气息。

“呼——”

慢慢的，将气息运遍了全身。

云月低头看着两掌中间空位许久，气息几番运行，已经渐渐熟练，她尝试一气呵成的运行着另一种她所熟悉的气息。

大约运行了有五六次，她仍然未见两掌间有任何动静，那双静如死水的美眸泛起了涟漪。

没有红光！她没有那奇怪的能力！

她反复尝试几次，确定没有一丝红光的踪迹闪过。

“呵——”她舒舒缓缓的呼出一口浊气，她变成常人了！

可惜天往往不如人愿！

云月还没来得及高兴，在她呼气时，两手间闪过一抹红光，红光虽然一闪即逝，却被她准确的看在眼里，红光刚闪，她瞬间呆滞如磐石。

怎么会？冥生长老明明说是正常的……。

云月呆愣中的再次运行内息，又见到一闪即逝的红光，持续运行几次之后，她的手中竟然渐渐聚起了浓厚的红光，红光在手心慢慢凝聚成形状不稳的光球。

她看着掌心的红光球，心生一窒，绝望的光泽，薄薄的盖在她的眸面上。

云月双手一紧，一握，死死的将红光藏在掌心，不让流逝。

她不想看见，也不敢看见！

她就这样静静坐了好一阵子，不经意间，别开的视线，捕捉到角落里的一把古剑，不过只是眸光淡扫，并未停留在古剑上。

她回看两手，恍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左右划动的眸光突然一顿。

起身前往古剑所在那处角落。

“哐——”

古剑被抽出，起伏不定的视线，落在那锋利的剑刃上，剑身一转，立在白皙的皓腕上。

“嗤——”

利刃破肉声响起，腕上被划出不宽不细的伤口。

鲜红的血液涌出，不过神奇的是，腕上的血液，还没来得及往外流下，就见那道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

怎么会！

云月眸光一滞，清淡的眸闪动着空洞般的绝望光泽，连呼吸都听得到起起停停的节奏。

那种刚刚燃起希望就被绝望吞噬的感觉，像是把她再次打入深渊。

她此时仿若遁入无底的深渊，看不见任何光芒，她见到那自动愈合伤口，似乎彻底死心。

云月怔愣在原地好一会，有气无力的收好古剑，再次落座回妆台前。

镜中的她，美眸暗淡，毫无光泽，她似是对她的最大愿望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她静坐好一会，想到自己已经没有了那双把她逼上绝路的眼睛。

“算了……。”云月轻叹一气，像是得到了安慰，几个呼吸后，暗淡的美眸才渐渐再次明亮起来。

已经有了黑色眼睛，她已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