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还不快去库房挑几件能称得皇后娘娘身份的东西，别匆匆忙忙随便摸上一件次货叫本宫脸上无光！”我翻了翻白眼，果然这人呐，就是不能有前科。

“是是是！”月牙赫然醒悟，摸着脑袋傻笑道，“呵呵，是奴婢想多了，呵呵，是奴婢想多了。”

“我想通了，逃避不能解决问题，皇宫内苑，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我话中有话，而在月牙听来，只道是我鼓起了勇气再次加入争宠的行列，高兴得已不能言语，只傻傻得笑着。

我看着那天使般的笑容，突然明白博仁康为何会放心她贴身照顾我，只因她对歆妃的忠诚已超越了自己。真不明白歆妃对她灌了什么迷魂汤，叫她事隔两年了还傻傻的护着她。只是这忠实的丫鬟与歆妃朝夕相处，怎会看不出来真与假呢？或许她早已看出来我是冒牌的，只是为了心中的某种信仰而不愿面对罢了，当然，这纯是我的猜测而已。

午膳的时间，我叫来了杨年奎，命他和月牙一同下桌用膳。两人开始推搡着不肯，说什么宫廷之礼，如何僭越？后来被我瞪了两眼后也乖乖的坐下拿起碗筷，老老实实的吃了起来。

我问了诸多关于两年前的问题，二人许是在心里憋得太久了，如今遇着了可诉苦的机会，便逮着了不放，倒豆子般哗啦啦地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讲到动情处不忘挤下两行清泪增添情感。

在他们啜啜泣泣的诉说中，我算是理出了些头绪，原来歆妃并非秀女出身，而是飞崖走壁的侠盗的千金。话说当年博仁康还未登基之时，喜欢游走江湖结交武林好汉，机缘巧合下与当时还是女贼的歆妃相遇，两个还未摩擦便燃起了爱情之火焰，与是成就了一段兵与贼的浪漫爱情故事。后来博仁康登基，歆妃就顺理成章的入了宫。

宫里的日子也不是传说中的那般难熬，与几个女人争争斗斗的不知不觉也过了几年，期间还救下了被称为争斗中牺牲品的月牙与杨年奎。说到二人也算是可怜，跟了狠心的主子不说，先后还被前主子舍弃，均被歆妃救下。本来日子或许会一直这么过下去，谁知两年前的某日，宫里来了一帮刺客，行刺博仁康不成，便绑走了他忠爱的妃子，此后歆妃音讯全无。两人念着救命之恩，守着歆妃的旧物，期盼终有一日能见到旧主，这一守便守了两年，许是上天怜悯，真叫他们守到了旧主，当然，这只是替身。我在心里偷偷加上了一句。

我听着也权当是故事，颇有些动容，一说红颜多薄命，二说好人命短。全全都体现在歆妃身上。听着听着只觉鼻子酸酸的，忙猛吸两口气，作个简单的总结：“过去的便过去了，好在本宫已经回来，怪只怪本宫失去了记忆，也忘记了你们，还有对皇上的情愫。不过，既然上天如此安排，便有他的用意，我们只需好好照着走便是了。”这话原也归劝二人莫要太过于执念，即便日后我得以离宫，那也是上天的安排，望他们好好活着。

“奴婢这辈子只为娘娘效命，以报娘娘的大恩。”二人对视一眼后便起身双双跪下，扎扎实实地叩着响头以表忠心不二。

“你们这是干什么，本宫虽失了记忆，却也并非失了心智。这两月来难道还未瞧清你们的忠心嘛，快快起来。”我俨然将自己当成了歆妃，心道有仆如此之忠，有夫如此之深情，歆妃，这许是补你薄命的良价。

午膳后小息了片刻，便带着由库房中寻来的一幅古画，兴冲冲的便要出宫前往德惠皇后所住的中宫。谁知，前脚才踏出宫门，后脚就被宫门的守卫给拦住了。

“娘娘请回，没有皇上的谕令，娘娘不可踏出良锦宫半步。”守卫粗壮的手臂横亘在前，面无表情。

我自来到这里便一直被禁足，只是最近疯狂的逃跑，不是爬强，就是寻着墙洞来钻，早就忘了这茬了。再加上早上因为那道小纸片的关系，心血澎湃的要去拜访皇后，再次将“禁足”一事给彻底忽略了。于是，这当头的一盆冷水，将火热火热的心顺间浇得拔凉拔凉的。

正要转身离开，余光憋眼月牙与杨年奎耷拉着脑袋，表情由兴奋到失望转变得十分彻底，心想这两月来，杨年奎与月牙也陪着我一同被禁足，看来两人都怕是要憋坏了。不为别的，就为他们对我两月来的照顾，权当是行行好事，今儿个，怎么着也要带他们出去透透气。

心里才想着，面上已做出了十足的更变，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轻蔑的望着横在面前的臂膀，先是冷笑了两声营造着气氛，尔后幽幽慢道：“那么便立即去请示皇上，便说本宫要拜访皇后娘娘，且仔细听听咱们皇上的意思，是准还是不准。”

我气势凛然，霸气十足，宫门外的两名守卫面面相觑，不置可否，却也不敢造次，只婉转道：“末将这就请示皇上的意思，望娘娘回殿稍后片刻。”

“本宫便候在此地，速去速回，莫叫本宫等急了。”我料想博仁康不会那般无情驳了我的面子，噢，不，是歆妃的面子。若我估计无错的话，不出半刻，便会有解禁的旨意。

果然，半刻之后，守卫便领着万庆前来宣了一道解禁的圣旨，万般道贺后又急急的离去了。杨年奎与月牙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一路上叽叽喳喳兴奋个没完。而我心里却益发的沉重，一来是那个如影随行的家伙紧跟其后，叫人好生不舒服；二来博仁康对歆妃的重视竟已到了如此地步，我是否能成功出逃呢？

思绪已沉浸在杞人忧天之中，全然忘记身处何地，只惯性的迈动着双腿，突然，耳边传来一声惊呼：“娘娘，小心！”下一秒，整个脑袋严严实实地撞在一团柔软之中。这种感觉异常熟悉，就像两月前的一个晚上，前往红杏楼的途中，脑袋撞入桃花姑娘的胸脯中的感觉一样。

只是此次撞得远远要比前次沉重的多，只因头上戴得簪饰不比前次只束了个四方髻来得轻松，可以一头扎进去还能一头拔出来。此时头上的流苏与对方胸前的衣扣、项链打起小架。于是，在他人的帮助下待我拔出头来时，头上原本梳理得端庄得体的发髻已是东倒西歪了。

月牙忙过来整理我杂乱的仪容，趁这空档，我权衡了利弊：宫中的礼仪不比京都城，处处讲究，是最不得冒失的地方。若是撞了宫女也就罢了，以我歆妃的身份随便打发打发就得了。

只是被我撞得那位周边围着一干宫女为她整理衣衫，且前有四名内监开路，后又有数名侍卫保驾，单单看这阵势便知道，这女人怕是身份不底了，而宫中太后早逝，几位太妃又在城外青云山上的六道俺为大坤祈福。除皇上外，唯皇后独大，而皇后体形偏瘦，撞上去哪有那种肉呼呼又软绵绵的感觉，想必那位许是某位我未曾碰面的嫔妃了。

即便如此，对方人多力量大，反观已方，除了月牙与杨年奎，再有一位是敌非友的“如影随行”，若与对方干起架来，怕只有落跑的份了。再者，在八月十六日之前，能少忍麻烦便少惹麻烦。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我撞人在先，只好软语道歉，若对方实在野蛮再作打算。

打定主意，月牙也整理妥当，便盈盈上前，礼贤下士：“怪妹妹冒失了，不知道是哪宫的姐姐，受妹妹一拜。”我毕竟是乡下的丫头，见了对方的阵势便有些怯阵，不愿托大自称本宫，也不敢以“我”自称显得无礼，思量再三，便学起德惠皇后的肉麻，以姐妹相称。

“歆嫂嫂客气了，原是福玉的冒失，却要叫歆嫂嫂致歉，实在是过意不去。”

软绵细语的声音听上去甚为耳熟，再观其身形，脑中将眼前这位与数月前的桃花姑娘重叠一起，竟有九分相似，不禁有些诧异：“你……”

眼前这位见着我的窘态，提起丝娟掩在嘴角，嫣然巧笑：“歆嫂嫂不记得福玉了？细想之下，若没有福玉在春央街上与歆嫂嫂巧遇，既而误打误撞，怕是皇兄与歆嫂嫂既使有缘也不会提前相见。”

果然没错，这位自称是福玉的胖丫头果真是那桃花姑娘，不过周身已然瘦下几圈，若是那日的桃花姑娘身形足以与一头待产的母猪媲美，那今日的福主公文俨然是产后瘦了身的母猪。

回想起那时她将我误作男子，不禁有些尴尬，好在福玉款款大方，全然不在意往事，我也便笑得释然：“也是，若没有福玉，本宫怕也不会一头撞在枪口上。”

福玉听出了我的弦外之音，只作笑容，迎上前来揽住我的胳膊，撒娇道：“歆嫂嫂误怪，福玉这不是正要去良锦宫与歆嫂嫂陪不是嘛！”

我也不知何故，才两次触面，竟对福玉起了疼爱之心，难道是她一口一个歆嫂嫂将我软化了？

“这可巧了，本宫正要拜访皇后娘娘，福玉不如与本宫一同前去？”

福玉公主一听我要去中宫，整张灿烂的笑脸立马萎下一半，僵硬着半张笑脸道：“恕福玉直言了，这若在平时，去中宫也并无不妨。只是近些时日，皇嫂有了身孕，合宫上下无不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等小太子的降世，特别是皇兄一向与子嗣无缘，这一胎又得之不易，待那胎儿比待自己还要贵重。依福玉看来，在小太子还未出世之前，歆嫂嫂还是莫要去打搅的好。”

福玉的言下之意我倒是听出了大概，宫中怀孕的嫔妃也不在少数，但有幸诞下龙嗣的却是了了无几。先不论德惠皇后的胎象如何，但若有个万一，合宫上下怕是有个丁点相干的人都会被扯上些关系，以至送命。怪我一心只想早些见到传我纸片的花铃，寻机细问，倒是忽略了这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