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终于脱身去寻女儿，女儿却不见了。

安置女儿的地方什么都没有了。四周有车辙，她按着车辙去寻，可是苦寻不到。

后来长兄楚文靖来寻。帮着她找了数月，依旧踪迹全无……

楚老夫人想了想，确是听儿子说过，那阵子甘宁道乱的很，十家有八家都举家避难。

那条路上每天路过的车马无数，找起来便如大海捞针，后来动乱过后，诸家又都各自回转。这么一来一往，便是有些踪迹，最终也打探不到什么了。

她失望至极，拖着病体回京。

后来由长兄安排，入宫为妃。

时隔十三年，长兄楚文靖终于将她的女儿找回。

只是她却无法相认，最终无法，只得让女儿认舅舅为父。

至于其中所言女儿是谁，楚老夫人已不必看了。

她怔怔的松了手，任由那信飞落。那薄薄的纸张，像片枯黄的落叶，竟然径直落到了一旁的火盆里。

火苗忽然窜起，那信被付之一炬。

可即便烧了，也无法掩下信中所说的一切。

楚老夫人缓缓抬头去看齐凌……她也曾设想过暖玉的生父会是谁？

那时候文涵一人流落甘宁道，她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姑娘，会遇到的事情实在难以猜测。甚至，她们老两口都想过那丫头是不是被人欺负了。又被那人喜新厌旧了。做为母亲，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哪怕不喜欢那个男人，对于孩子，也会爱的，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

她也曾问过儿子文靖。

当时儿子摇头道不知。那丫头愣生生的瞒住了所有人。

便是任由楚老夫人去想，她也不敢想暖玉的生父竟然会是淮阳王……

楚老夫人定了定神，然后轻声发问。“王爷今日是来兴师问罪的？”

齐凌摇头。

他并非是来兴师问罪的。只是乍然知道自己有个女儿，而且便在咫尺，他心里瞬间的感觉便是翻江倒海。他苦寻了十几年，终于有了结果。

他心里第一个念头便是楚家故意瞒着他。

心中急怒之下，这才做出拿剑强闯的荒唐事。待他冷静下来，又看到楚老夫人的反应。

他知道错怪楚家了。

果然，楚老夫人随后说道。“关于暖玉的身世，我等委实不知。我只知道，这孩子是楚家的血脉，文靖正好无儿无女，最后便决定养在文靖名下。”

“是在下错怪楚家，错怪老夫人了，还请老夫人恕罪。”

“……老妇可不敢怪罪王爷。今日之事，王爷想如何了断？”

齐凌既然闯进楚家，这事想要掩盖过去自然不可能了。楚老夫人此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无论如何护好暖玉。

暖玉自进了楚家门那天，便是楚家人。

即便，即便她的生父来寻，她也不打算放人。

“……即是我女，自该随我回府。”齐凌想也不想的开口。暖玉，暖玉，那是他的女儿。

想到小姑娘古怪精灵的神情，大胆果断的行事，齐凌颇有种自己女儿聪慧无双之感。那时候他觉得小姑娘心眼太多不是好事，此时却觉得有几分心机的小姑娘才惹人怜爱。

他恨不得此时便冲进拢月轩。把女儿抱进怀里。

总之，齐凌如今是觉得暖玉千好万好……过去的缺点瞬间转变成优点。

以前他认为暖玉配卫宸不上。那卫宸行事八面玲珑，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如今却有些嫌弃卫宸了。出身不高，而且一肚子花花肠子，以后若是欺负女儿可怎么办？

“不可，暖玉如今可是入了我楚家族谱的，是我楚家嫡长的孙女。”楚老夫人自然拒绝。

“……入了族谱又如何！”齐凌不屑。

做为皇家人，他真的不觉得一个族谱能管什么事。只要他略施小计，便能让楚家自顾不暇。他今天来，只想认回女儿，至于旁的，他一概不想。

“王爷，咱们说话办事要讲个道理。暖玉自幼父不详……若不是文靖认她为女。王爷想过暖玉的下场吗？以前她在甘宁道卫家时，受嫡母母女欺辱，那时候若不是楚家小姐的身份，卫家不会那么痛快放暖玉回楚家的。三年多了，她已把楚家当成自己的家。难道王爷忍心在暖玉心头再插上一把刀吗？王爷怎么告诉暖玉？便说自己是她的生父，当年背弃了她们母女……”

“不是，当年之事另有隐情。”

“隐情如何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暖玉的母亲，还有王爷这个父亲……都不能大白天下。难道王爷宁愿文谨丢了性命。”

齐凌摇头。

他虽然恨不得立时冲进宫中，问一问她为何入宫，为何不等他?

可是他也知道，那不过是痴心妄想。

一入宫门深似海，哪怕他是皇家人，想要入宫，也不是轻易之事，更何况还要见宫妃。

这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他没法追问她，所以他唯一能做的，便是认回女儿。“……我们从长计议，我想法子慢慢告诉暖玉。她毕竟还小，乍然知道自己的出身，怕是会多想的。”楚老夫人温声提议。

他恨不得立时便认下女儿。

可是深思过后，齐凌也知道自己刚才行事太过冲动了，可是楚老夫人明显是打算搪塞他。

“暖玉不是小孩子了，明年便能嫁人了。何况，小姑娘聪明的很，难道老夫人真的以为她不怀疑自己的出身？”

楚老夫人不愿多想。

只当暖玉从不怀疑。

“哪个姑娘会没事怀疑自己父母不是亲的？何况暖玉从小便流落在甘宁道，那卫家老夫人待她虽不错，可是嫡母待她实在不算好。这样的环境里长大，最是渴望亲情了。自从她回到楚家，暖玉脸上笑容明显多了。王爷是没看到暖玉初入楚家时的模样。人小小的，瘦瘦的。眨眼间她长成了大姑娘……王爷也说她明年便要嫁人了，便让她开开心心的出嫁吧。王爷如今有妻有子……文谨……你们的事，若是透露出去丝毫，都是杀头的大罪。王爷还请三思……”

楚老夫人将丫头驱了出去，齐凌也将护卫驱出内院。所以二人都没注意到，门边那一闪而过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