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头目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皱，揣测再三，耐住性子道：“此处不适合过夜。”

“那么哪里更适合，还请指点一二。”水红颜说得客气。

“姑娘请在外稍候片刻，我等为姑娘引荐一个好去处。”

水红颜微微一笑：“好去处么，怕是并不比此地干净吧！”

楚落见水红颜对青衣杀手们冷嘲热讽并不买账，心底里起了一丝希望，道：“颜姑娘若是不嫌弃，楚某倒是知道有一个极佳的地方可供休息。”

水红颜仍是一笑，反问道：“我可没说我累了，为什么都让我去休息？”

“因为想要你去死——”

一道寒光闪过，不知何时，那个被同伴解了穴的暴躁杀手将手中的利剑狠狠朝水红颜掷了过来，杀手本人也同时发出了咬牙切齿的声音，那是一个失败者的不甘。

自从受到两次感情上的伤害，水红颜的心比从前冷酷了许多，察觉到危险临近，她娥眉微蹙，脸上的笑容变得冰冷，在利剑逼近的瞬间，食指和中指迅速并拢，只听‘啪嗒’一声脆响，那柄寒铁剑竟被她硬生生从中间折断落在了地上。

优雅一挥手，她的袖口飞出数十枚红豆大小的钢珠，暴躁杀手连闷哼都不曾发出便倒地身亡。

并不是第一次杀人，心中的罪恶感少了许多，水红颜自嘲，还真是拜霍君燿所赐，这若是回到了现代，她都成十恶不赦的杀人犯了。

在她出手的那一刻，就等于已经宣告了她的立场，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接下来不用再多说什么，青衣杀手群起向他们发起了攻击，而水红颜成了这次厮杀中最可怕的修罗，以至于杀手们都刻意和她保持距离，即便这样，仍是逃不开死亡的命运。

没有人能躲开水红颜致命的攻击，到了最后，二十多人的杀手队伍，只剩下两三个人还在苦战。

眼看就要将杀手消灭殆尽，一团刺眼的光亮将众人的眼睛刺得暂时失明，待面前的景象渐渐清晰之后，那几个杀手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欸？发生什么事了？”

一个大大咧咧的声音从客栈外面传了进来，紧接着走进一个高大的人影，是刚刚借故离开的任瑜。

客栈内还弥漫着闪光弹残留下来的烟雾，任瑜用手作势扇了扇，待看清里面的情形时，不禁傻了眼。

满地的尸体，满地的鲜血。

楚落正要对水红颜表示谢意，却见她捂着嘴飞速跑了出去，接着外面传来了依稀可辨的呕吐声。

上官磊走到任瑜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一起上楼打点行李，而楚落则和百里玄嚣一起默默走出客栈，看到水红颜在不远处的一个角落弯着身子，肩膀颤动。

晚上还没有用膳，水红颜吐出的大都是酸水，即便这样，仍是令她感到非常不适，空气中血的味道刺激得她胃里面翻江倒海，这种感觉很久都没有过了……

似乎人在身体不适的时候会觉得更孤独，这个时候，她想起了无情的霍君燿、绝情的霍君濯、还有温情的晚晴……

她在做什么？她会变成什么样？四处游荡，杀人，会成为她今后生活的全部吗？

好可怕——

她忽然瑟缩了一下，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

一方素净的方帕递到了她的面前，她抬起迷惘的双眸，转头去看那方帕子的主人。

曾经，她跌坐在满是黄土的地面上，一双干净的手带给了她一丝温暖；如今，递给她帕子的黄衫男子亦是儒雅倜傥，甚至比曾经那双手的主人更加俊美，可是他们对于她来说，都只是个过客。

“谢谢，不用了。”她淡淡地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对方却并没有因此而退缩，执意将帕子递到她的手中：“你需要的。”

水红颜顿了一下，终是接过了帕子，在擦拭唇角的时候，她看到帕子的一角用金丝线绣着一个小巧的字：落。

见她的目光落在‘落’字上，对方温和地笑道：“在下楚落，谢颜姑娘的救命之恩。”

水红颜眸子一紧：“天曦楚落？”

“姑娘认识楚某？”楚落惊讶地问道。

水红颜摇摇头：“不，久闻大名而已。”

楚落笑道：“什么大名，若不是姑娘出手相助，已经成了无名男尸一具。”

水红颜并不想矫情地说几句谦辞，拭完唇，淡淡道：“帕子污了，就不还给楚公子了。”

说完，飞身回到客栈，不一会的工夫从客栈里将行李背了出来，到后院骑上马便要离开。

“颜姑娘留步！”楚落大喊。

水红颜诧异地拉住缰绳，迟疑了一下，调转马头，走到楚落面前：“楚公子还有事？”

楚落道：“这方圆几十里都没有落脚的地方，天又快黑了，姑娘不如和我们做个伴，明天天亮了再各奔东西也不迟。”

水红颜没有立刻回答，稍想了一下，说道：“楚公子认为我这样的人会有事？”

以一己之力杀了十几个杀手，只怕危险的会是别人吧！

楚落尴尬地笑了笑：“楚某并没有质疑姑娘能力的意思，只是受了姑娘如此大的恩惠，于情于理都应该为姑娘做些什么才好。荒郊野外的容易有野兽出没，这个地方毒蛇比较多，尤其是这个季节……”

蛇是水红颜的软肋，一想到这种软趴趴冰凉凉的动物，她的全身血液都像是要凝固了。

看出了她的犹豫，楚落趁热打铁道：“楚某前两天刚巧买了几顶帐篷，姑娘不嫌弃的话将就一晚如何？”

住在帐篷里貌似比露宿郊外安全许多，至少眼不见心不烦，就算帐篷外毒蛇横行，她也不害怕了。

“既然楚公子如此盛情，那我恭敬不如从命。”

水红颜终于点头答应，楚落的心里竟有了一种轻松的感觉。

刚刚递出手帕只是礼貌之举，但是当她抬起头，用那双闪烁着点点耀眼光芒、美丽却充满哀伤的眸子看着他时，不知为何，他觉得那一刹那她美极了。那是一双他所见过的最动人的眼睛，明澈、安静、璀璨，真不敢想象，这样一双眼睛，如果长在一个美人的身上，会是怎样的倾国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