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止在最后也没有问沈沾墨，那所谓的巧合是什么。她知道，自己问的越多暴露的就会越多，她必须装出困乏疲惫的娇弱之意，才能在明天有借口外出。

见孟丝丝是一条必走的路。

药浴的最后一天，慕止被闷热潮湿的蒸汽蒸的，猛然一出来凉风一吹打了一个冷颤。

秦诗落将慕止的衣服给她套上后，慕止又从柜子底部翻出来那套夜行装。

“慕慕，你这是？”秦诗落直愣愣的看着慕止娴熟的，将那身黑衣裹在衣服外面，又从柜子里拿出一根长长的麻绳极其不雅观的塞进胸前衣襟里，最后拿出一个极其好看的金色匕首塞进袖口。

慕止沉着眼睛思考了片刻，才恍然大悟般将整个人都埋在柜子里，一边幽幽的对秦诗落说：“嘘，一会告诉你。”一边你在翻搅着什么。

当慕止将不知道什么时候藏起的一个银色暗器，嘴角带笑的一并拿出来时，秦诗落彻底凌乱了。

“慕慕，你别乱来啊，你要去干什么？”秦诗落冲过去死死的抓住她的衣角，眼神里尽是恐惧。

慕止朝门外望了一眼，一把将秦诗落扯道自己眼前，她看着她的眼睛低声说：“我要出去，今早太子就被莲妃叫走了恐怕还在策划大婚之事，回来必定也很晚了。你告诉他我今日泡了最后一天药浴，需要好好休息。不管用什么方法不允许让任何人进来。懂了吗？”

秦诗落还是紧紧的攥着慕止的衣角：“慕慕，你好好的待在这里不行吗？你的身子才刚好又要出去惹事。求你了，别出去了，这是皇宫不是市集。”

慕止细眉微微蹙起，她的声音沉沉的：“诗落，我答应情歌的礼物我一定要做到，这也许是我最后能为她做的事，在这里你是我唯一称得上信任的人，只有你能帮我。”

秦诗落听到情歌二字，眼神里半分恍惚。她为她甘愿以身犯险，大半夜的穿成这样去做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当初却不愿意为自己留在这宫里。

她愿意为她付出惨重的代价，却不愿好好的陪在自己身边，为何！

秦诗落的手指一点点松开，她看着慕止轻轻的扬起了嘴角，声音又低又轻：“好。”

慕止心中一热，果然，不管什么时候秦诗落都愿意陪在自己身边，倘若有朝一日自己能离开这里，我必定会带你一起走。

半晌后，秦诗落退出寝宫，将门关起。

“你们去那边看看，务必将周围细细巡逻，昨日之事已经惊动了良娣若是今天再出了岔子，脑袋就甭想要了。”秦诗落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守在外面的侍卫都朝太子殿周身散去。

慕止轻轻的打开窗户，身子一跃宛如鬼魅便被埋没在寂静的暗夜里。

西竹林是皇宫深处，夏日之时乘凉赏景的佳地，但到了冬日便极少有人进入。孟丝丝虽身为奴婢，却选了一个离太子殿不远又极其隐蔽的地方，看来对宫中布局也是了如指掌。

当然能做到这一步，付出的代价必定惨重。

慕止有了前面的教训，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利用绳索登上西竹林外的长廊。

脚下略滑，还有些许积雪凝结成冰，让不会轻功的她显得几分笨拙。几乎是一路摸爬滚打才在最后从西亭一跃而下，落在地面，脚步放轻的钻进了竹林深处。

身上的衣料与竹竿轻微摩擦的窸窣全部落入，站在慕止不远处一个黑色的身影身上。

不比慕止穿的臃肿，那窈窕的身影从背后看也极为窈窕多姿，察觉到慕止的靠近，孟丝丝轻轻的回过身，妖艳的脸被埋没在阴影里，一双妖媚又冷漠的瞳仁望向慕止。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孟丝丝的声音跟她的眼神一样，丝毫没有那日策马之时的温情，冰冷的不带任何温度。

“我却没有想过，一定是你。”慕止袖中的匕首不露痕迹的滑到掌心里。

从她看向孟丝丝的第一眼，就已经将那日的温情全部斩灭，现在站在她面前只是一个为了自己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

“这么说你是听到了那日的对话，对吧慕止。”孟丝丝的长发被凉风卷起，配上她此时此刻的神色和冰冷的口气，就像一个来自地狱妖艳的妖精。

慕止想说自己并没有听到，但想了想又说：“嗯，听到了。”

孟丝丝眼神微晃，明明她说没有听到就可以了，她说没有听到她还可以假装相信，只要慕止不打乱自己的计划，她就不用受伤，但事到如今是慕止自找。

“你不怕死吗？”孟丝丝蹙起细致的柳叶眉。

慕止点点头：“怕啊，自从死过几次以后越发的怕死了呢。但是你觉得你杀的了我吗？我既然敢来就想好了退路，孟丝丝，你要记得这是皇宫，而我是太子的良娣。倘若你贸然动手，我死不了你必死。”

孟丝丝对慕止的底细完全无从得知，但她一次又一次给自己的意外告诉她，倘若真的贸然出手可能当真会失败。

“我来呢，只不过是想和你谈谈，当然，你叫我过来也不是为了杀了我灭口不是？”慕止朝孟丝丝走进了几步，撇过眼轻声道。

夜风凄寒，银月被积云遮蔽，竹林深处，两抹暗色的身影交叠。

“你，一定要参与进来这件事吗？”孟丝丝似乎有点妥协。

慕止知道危急减少了半分，她垂了垂眼帘。

“丝丝，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是复仇真的能让你得到解脱吗？难道情歌为你做的一切都不足以泯灭你心中的仇恨？你有没有想过，倘若你将孟亲王重创，将情歌处于何地？她生下来的年岁里是否也会像你一样为了仇恨而活？”

孟丝丝听到慕止的话，轻轻的笑出声。

“道理讲得确实入耳，慕止，你体会过肝肠寸断的感觉吗？你知道从小被人当成肮脏的垃圾凌辱欺压的感觉吗？你能体会自己母亲因为这件事情惨死在自己眼前的场景吗？还是说，你能体会你为了能有足够的能力，每一天都在伤痛中摸爬滚打，无数次在生死间挣扎的感觉？”

慕止却没有笑，她轻轻的抬起眼，发丝刮至嘴角遮住了原本的苦涩。

慕止的声音轻的想来自天际的钟鸣。

“不，我体会不到。我没有双亲所以体会不到你说的亲情，我没有过去所以体会不到那种切肤的凌辱和仇恨，我亦没有像你一般为了自己目的在无数个生死之间徘徊，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甚至将自己的心捻灭。”

孟丝丝看着慕止的侧脸，突然莫名的感觉到了无尽的悲伤。她总是感觉慕止并不属于这里，从她见她第一面的时候她就觉得，她不属于这里。

“但是，丝丝。”慕止轻轻的撇过头，柔声道：“那是因为我不相信任何一个人，能够被你利用的人都是信任你的你信任的。就比如，情歌，她甚至前日来还邀请我跟你们一起出去游玩，她说，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想带她出去”

慕止说到这的时候，看到有晶莹的东西充斥了孟丝丝整个眸间：“我当时，特别想告诉她，兴许这是最后一次。可是你让我怎么忍心呢？我要如何告诉她，现在让你欣喜万分的事情就是日后要了你的命的痛苦回忆。”

“不要说了。不管你说什么，都挽救不了这件事，孟云和他的狗必须要为他做出的事付出代价。”孟丝丝眼神一凛对慕止低吼道。

“就算孟情歌会死，也没有关系是吗？”慕止知道自己的几句话让孟丝丝收手根本不可能，她蹙着眉头声音也冷了下来。

孟丝丝的手指紧紧的弯起，最后紧紧的攥成拳头，指甲深深的掐进肉里，她看着慕止一字一句的说：“没关系。”

慕止看着她，凉意席卷了全身，这样的仇恨跟白七夜如出一辙。

她也一直相信，人啊，都在下意识的朝跟自己相像的人靠近，她们并肩，即便满目疮痍，即便冰冷刺骨也觉得那便是温暖。

“可现在我知道了，也绝不会放任不管，你想怎么做？嗯？”慕止反倒冷静了下来。

“你说的没错，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杀你，相反比起妖九的秘密我反倒觉得，你知不知道都无所谓，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几件事，你可以权衡之后在做选择。”孟丝丝也收起方才的悲伤之意，恢复了一脸冷漠。

果不其然，慕止笃定了孟丝丝叫她过来绝不简单，她用了这么冒险的方式惊动了整个太子殿，多此一举。

“昨日在皇宫发生了两起刺客事件，矛头都指向了孟亲王府。”孟丝丝说。

慕止心里咯噔一声，这不是明摆着要让对方知道，栽赃陷害吗？

“大家也不是傻子，也会想到是不是要嫁祸给孟亲王。”慕止辩道。

孟丝丝淡淡道：“自然，但是第一起却不如我那般小儿科，她闯进的可是莲妃寝宫。而我于你不过是引起太子注意，在太子殿引起骚动，让其有处可寻。孟亲王向来和太师并不和睦，但奈何一个主宰朝纲一个擅长兵事，牵一发而动全身，皇上只能在暗中削弱两人势力。”

“你想说明什么？”慕止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恐惧。

孟丝丝笑道：“我想说的就是，在上次策马事件中我便察觉出来，你和殿下之间的微妙关系。他表面宠溺于你，而你亦是附和，可那做戏的姿态我看的可是清楚。”

慕止薄怒：“我最讨厌拐弯抹角的人！”

孟丝丝嘴角一抹嘲弄之意，跟当初在马车上望着她和沈沾墨时，一模一样。

轻轻的启唇，孟丝丝笑着说：“我今日来，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非要管这件事也可以，太子殿下一定会很期待自己的嫔妃，究竟会背弃自己到哪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