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九月检查着萧源的眼睛，微微松了一口气，虽然伤得严重，但还有治愈的可能，不然还真是可惜了那样美的一双眼睛，他眼睛周围虽然有着许多可怖的伤口，但看样子，只伤到了眼角膜，这还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我有六成的把握治好你的眼睛，不管最后的结果怎样，请你都保持好你的心态”桑九月在萧源手心写道，只希望他能控制一下自己的脾气，若是总是发怒，对于他的复明可不是什么好的事情。

“我信你”萧源似乎在一瞬间扫清了心中的阴霾与颓废，朝着桑九月一笑，整个人都变得阳光起来，初升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身上，有一种身在画中的感觉，明明在不久前还充满了绝望，此刻却有着初升太阳一般的希望，明明长得如此妖孽，可身上穿着白色的里衣，脸上有着病态的美感，那么矛盾，却又那么和谐。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着，转眼半月的时间便过去了，萧源那张狂而又骄傲的脾气似乎从那天早上起就彻底地收敛了起来，乖巧得让人难以置信，即使有时候桑九月在药房没办法在最短的时间赶过来，萧源也不再乱发脾气，只是坐在门口，静静地等着，不吼也不闹，有好多次，桑九月就像是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每一次，她出门回家，家里门前的台阶上，总有那么一个小小的身影在那里安静地等待着，看到她回来之时，它便会极为热情地扑上来，用那湿热热的舌头舔她的脸蛋，痒痒的，有一种温暖的味道。

可每次这么想起的时候，桑九月又会心一笑，若是被别人知道她把尊贵的世子想象成小狗的话，她恐怕永无宁日吧，这个天天这么等着她的人又不知道会发多大的脾气。

这天，桑九月出了药房之后，走到萧源的那栋阁楼前，毫无意外地看着那个安静地坐在阳光阴影下的男子，依旧是大红的衣袍，耀眼得几乎要将世间所有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只是，此刻的他是安静的，没有了张扬的他让人有一种心疼的感觉。

深呼吸一口气，桑九月上前，拉起萧源的手，在看到对方毫不吝啬露出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桑九月心中一紧，拉着他走进房间，让他坐下，在他手心写道：“今天就要给你换眼角膜了，紧张吗？”

萧源轻笑一声：“因为是你在帮我换，所以不紧张”

而后，萧源又紧张地拉着桑九月的手，充满憧憬地问道：“月，等我复明之后，你一定要在我身边，我想在看见这个世界的第一眼便能看见你，月一定是这个世界最美的女孩。”

萧源似乎从来不曾担心过自己的眼睛在医治的过程中会出现什么意外，他美好地想象着，一笔一划地勾勒着桑九月的脸庞，想象着，在一片寂静的夜空下，她就那么安静地站在圆月之下，衣袂翻飞，美得让人窒息，不知是她衬托了圆月，还是圆月衬托了她。

听着萧源的话语，桑九月有着一瞬间的怔然，看着一脸期盼的萧源，不知怎的，心中突然涌现出一股愧疚，她不说话，将身上标志性的兽皮换下，一切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在他复明之后不至于认出他而已，她心里清楚，在他复明的那一刻，便是两人永远分离的时刻，他不可能见到她，或者说，他就算见到了她，也不可能认得她。

让萧源服下药物，陷入了无知觉的沉睡之中。

这时候，房门重新被推开，萧挺走了进来，经过这半个月的拉锯战，他终于妥协，只是，他依旧坚决不用什么死刑犯的眼睛，他会找一个被生活逼得艰难的再也活下不下去的那种人，或者是被仇人追杀得无处可逃的人，他让这些人贡献眼睛，他则替这些人解决麻烦，他说，天上从来不会掉馅饼，想要得到一样，就必须舍弃一样，这世界就是如此公平得残酷。

桑九月想想也就同意了，不管是萧挺还是萧源，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这样，从骨子里遵循着尊卑思想，她无力改变，也不准备去改

贡献眼睛的人很快地被送了过来，桑九月一瞧，竟是一名看起来很干净的少年，来到这房间，有些腼腆，有些拘谨，更有些害怕的紧张，微微低着头，双手搅在一起，有些不知所措。

“害怕吗？”桑九月轻声问道，似乎怕惊扰了这不安的少年。

少年吓得身子一颤，怯怯地看着桑九月，点点头，而后又想起了什么，赶紧惶恐地摇摇头。

“你知道接下来你要失去的是什么吗？”

“我，我知道的，王爷——王爷给我说过，要将眼睛取下来换在世子身上。”少年虽然害怕，但语气中也包含着坚定，看来并没有被强迫。

“那有勇气面对以后黑暗的世界了吗？”

闻言，少年抿紧了双唇，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更是有些湿湿的，有一种让人怜惜的坚强，桑九月叹息了一声，上前摸摸少年的头，少年是自愿的，定是用眼睛为代价请萧源解决什么重**烦，她也不再说什么，拿出一碗药，让少年也躺上床，喝了它。

当少年也陷入沉睡的时候，桑九月心脏猛地开始跳动起来，她对萧源说有六成的把握，可只有她知道，她连一点把握都没有，在以前那个世界，她年纪尚小，即使医术并不逊色谁，但别人又怎么可能让她去尝试这么大的手术，所以，这还是她第一做，之前没有任何动手的经验，只是在旁边看过几次，而且，在这里，很多医疗条件都达不到以前的水平，风险非常大。

闭上眼睛，深呼吸，她需要冷静

房间的门一直死死地关闭着，房里没有发出丝毫的动静，房门外，站着一群面露焦急的人，至于他们到底在焦急萧源是否能治好，还是焦急自己是否有机会上位，恐怕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东升的太阳已经变成了西斜，哪怕再焦急的人也慢慢冷静了下来，特别是在萧挺也站在这里之后，这些人更是想要表现自己的沉稳与兄弟友爱，关心地望着房门。

“回去，有消息了自然会告知你们”

萧挺冷冷地说道，这些人的想法他还能不知道吗？若是平时，他可能还不会在意，只是，虽然桑九月在王府已经生活了大半个月，但她每天的行程都是药房，与萧源的房间，他没有让她接触过别的人，见过她的人也没几个，将她保护得严严实实的，他知道，这么一个人才，若是暴露出去，不知会惹得多少人的觊觎，况且，他也向她承诺过，不会让任何人将医治之人是她这事透漏出去。

那些人听到萧挺的话，心里有些犹豫，但还是行了一个礼，缓缓地离开。

天渐渐黑暗，繁星初上，安静的房门终于打开，露出了桑九月那极度疲惫的容颜，扯开嘴角，想对萧挺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可脑袋猛地一阵眩晕，身子向下栽倒。

萧挺一慌，上前接住了桑九月下落的身子，看着她的有些苍白的脸色，神色复杂，然后就近将她抱进了旁边的一间房，放在了床榻之上，摸着她沉睡的容颜，脸上冷硬的弧度也变得柔和起来，而后自虐一般站起来，走出房门，他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也清楚她想要的是什么，他们是没可能的，况且，收了她，只会是毁了她，他，有些舍不得。

手术很成功，不出什么意外，一个月后，萧源便能彻底的复明，情况一天比一天好，但萧源却一天比一天粘人，天天拉着她说着他以前的事情，高兴的，悲伤的，痛苦的，忧愁的，他能说上好大一堆，而桑九月只是静静地听着，笑着每个人的童年都是纯真的。

在萧源就快要伤好的前几天，桑九月接到了来自于学院的通知，大概意思是：她旷课实在太久，不过是受了一点伤而已，就算是得了绝症，也该治好了。

看到这通知时，桑九月暗叫一声糟糕，所有人都以为她在亲王府还在为前端时间在酒楼的那次受伤养病，可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再加上亲王府又实力雄厚，什么病都该好了，可她却迟迟不去，就算因为阿豹的关系不会将她开除，可不知得罪了多少的老师，她这下子，惨了

反正萧源那里也没什么问题，便向萧挺告辞离开，萧挺也没做过多的挽留，只是让她以后若有麻烦，可以报上亲王府的名。

清晨，尽管桑九月起得很早，在天微微亮的时候，便到达了学院，可还是低估了学院的残酷程度，来到所属自己班级的训练场地，那里，所有人早已集合得整整齐齐，个个挺胸收腹，气势昂然。

桑九月有些怯然地走了进去，向老师报告自己来了，却遭到了所有人的无视，没有人回头看过她一眼，纪律严肃得堪比军队。

过了良久，钟国远训好话，才侧过头，将视线停留在桑九月的身上，冷冷喝道：“桑九月，迟到一刻钟，罚跑广场百圈，天黑之前必须跑完，否则，明日加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