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宅。

“冯姐姐——”

远远地，站在私宅门前的小怜就听到了小荷从宅内传出的呐喊声。她有些无奈的笑了笑，眼神中却满满的全是笑意。

不一会儿，小荷从私宅的门口奔了出来，见到小怜还站在马车下，她终于放心的叹了口气，脚下的步伐却丝毫没有放松，依旧快步的走到小怜的身边，将手中的书籍递给了她：“冯姐姐，我还怕你等不及就走了呢。”

小怜苦笑着从小荷的手中接过那本封面略微泛黄的书籍，轻蹙眉头：“你又差点忘了？”

“对不起冯姐姐！”

小荷双手合十，充满歉意的朝小怜搓了搓手，一脸的窘迫：“所以我这不是一路奔出来了吗！生怕冯姐姐走了又要讨骂……”

“你也知道我是讨骂呀？”

小怜佯装凶狠的咬着下唇用手中的书籍敲了敲小荷的头，吓得对方惊叫连连：“上一次就是你少帮我整理了一本书籍，等我到韦老那儿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被他大骂了一顿，还让我回来后用手抄了一整份！你说，你脑子除了吃的还能记点什么呢？”

小荷哭丧着脸抱着小怜的手臂，像只小猫一样蹭着她的肩膀，眼神却不断地瞟着她的脸色，看她是不是真的生气了：“冯姐姐我错了，你就原谅我吧！”

“得了。”

小怜哭笑不得的抖了抖手臂，将小荷的头从自己的肩膀推开：“除了这本，没有忘了的吧？”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小荷右手举起，竖起三根手指直指蓝天：“我可以发誓！”

小怜“噗嗤”一声拍掉了小荷要发誓的手：“你呀，要发誓也不该拿你笨笨的脑子发誓，说不定还真的有忘记的。”

“冯姐姐！”

“不闹你了。”

将手中的书籍递给站在一旁的张毅，小怜的神色柔和下来。她微微一笑，理了理小荷刚刚蹭着自己肩膀时弄乱的发丝：“我留了几本书给你，这几天我不在你也不用伺候我，就多用点心去看看，知道吗？”

“嗯。”

虽然这样的离别早已经习惯，小荷却还是有些不舍的牵起小怜的双手，扭动自己的身体晃了晃：“冯姐姐，你这次又要去多少天啊？”

“和以前一样吧。”小怜抽出一只手安抚的拍了拍小荷的手背：“我回来的时候还是一样会经过城里，等我带着好吃的回来吧。”

小荷扁了扁嘴，点点头：“好。”

见小怜和小荷说完了话，站在一旁的冯管家这才上前，将手中的食袋递到张毅的手里，恭敬道：“伶俜姑娘，这里面是一些馒头，路上饿了可以充充饥。”

从冯管家递给张毅的食袋上收回目光，小怜感激的朝冯管家点了点头：“谢谢冯管家。你这馒头呀，可比韦老那儿的伙食好太多了！”

冯管家忍不住抿唇一笑。

再没什么好说的，小怜便在张毅的搀扶下，踩着马凳子上了马车。坐在车厢内，小怜还不忘掀起车帘朝红了眼的小荷挥了挥手，示意她要好好照顾自己。

车轮“轱辘轱辘”的滚动了起来，马车起步时稍显剧烈的摇晃了几下，终于在匀速前行时平稳了下来。

看着手中的书籍，小怜的脸色渐渐地沉了下来。

通过宇文达的从中牵线，还有她那日的下跪，韦夐这位学识有成的老学士竟然同意教她知识。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可是韦夐和她想的却并不是一样的。

韦夐不喜欢多人的地方，所以每次都让她看完他交代的几本藏书后到他隐居的地方向他讨教问题。因为韦夐住的地方和宇文达的私宅有了距离，所以她就养成了会在韦夐小屋多留两天的习惯。

刚听韦夐讲解书中话语的隐喻时，他们都显得不太熟悉所以很尴尬，说什么都是规规矩矩的。时间长了，慢慢熟识之后，在韦夐小屋吃他自己煮的菜吃不习惯，她便开始自己动手弄，除了院前的蔬菜，她去的时候也会从市集上带些肉过去。一开始他只教她识字，等熟识后他知道了她的心思，便开始数落她了。

那个时候，韦夐曾经怒意勃然的让她再也不要去找他。

叹了口气，小怜想到那时候在盛怒中的韦夐还是有些后怕。

她说，懂得多了，便知道如何权衡或是明哲保身，有朝一日，她便能够回到邺城那座吃人的宫殿，去一个一个的吃掉那些卑劣小人！

韦夐当时脸色就青了。

那应该也是他第一次生气吧？

……

“仇恨不是把别人吃了！是把你吃了！”

……

韦夐的这句话，是小怜跟着他学习迄今为止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话。

她刚开始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是什么，只是当时韦夐怒意勃然的大骂了她一顿，她心中也有些委屈和莫名的怒意。她也曾经告诉宇文达，说她不要再去跟着他学习什么了，宇文达却只是浅笑着让她睡一天。

第二天醒来，她看着幔帐，竟然不生气了。

有的时候，仇恨的确是比洪荒猛兽更让人感到可怖。

-

到韦夐的小屋时已经是晌午时分。

让张毅把书籍先放进她杂居的房间里，小怜在前厅和房间都没有看到韦夐，便知道他应该在小屋侧面的菜园里。

到了菜园，小怜果然见到了韦夐。

韦夐的手中正握着一把菜，菜尾的泥土也还没弄干净。虽然年满七十的苍老之身，可他的动作也还是很利索，脚下的步伐也还稳健。

转身见到小怜正站在不远处对着自己微笑，韦夐想了一下今日貌似正是约好她要过来的日子，心中顿时大喜。

看着韦夐脚步飞快又面色欢喜的朝自己走来，小怜已经明白了他的意图。

“伶俜啊……”

韦夐才站到小怜的面前，正嬉笑着琢磨怎么说才好，小怜已经一把从他的手中抢过了菜，无奈的撅了撅嘴：“我知道师傅你要说什么，给我吧。”

从韦夐手中接过菜后小怜就转过身子往回走。韦夐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