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一个签了死契的奴仆，这太简单了。

王绮芳点点头，“好，这是你求我办的第一件事，我答应你”

“真的？”紫晶惊喜的睁大眼睛，语气中带着莫名的兴奋。

说实话，紫晶刚才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心里更多的是忐忑。虽然紫鹃反复的对她说，姑娘会为她做主，姑娘已经不是当年的王七娘，但紫晶跟了七娘进十多年，主子什么禀性，她还能不知道？

说七娘会原谅她，紫晶相信，以为王绮芳向来就是个心软的人；可说她会为了自己，惩治王世德，她就有些怀疑了。

要知道，七娘性子软、脾气好，当年被紫苏欺到了头上，先是背着七娘爬上了姑爷的床，接着又勾结王家的那起子陪房，恶仆欺主的架空了她，弄得堂堂王家嫡女，连个体面的大丫鬟都不如。可后来怎么样，饶是七娘拿着紫苏的卖身契，也没有把紫苏怎么样。

而王世德呢，他是王家的家生子，家里往上数三四代，都是王家的奴才。父母在王家虽然不及王信的父母受宠信，却也混了个小管事；

兄弟是少爷的小厮，虽不是亲信，但也能在少爷身边混个脸熟；

唯一的妹子呢，嫁给了王家商行的一个二掌柜，听说也颇受王家太太的器重……

王世德的家人在王家也算是小有根基，如果依着王绮芳的秉性，她根本不可能也不敢把王世德怎么样。

所以，紫晶说要王世德的命时，更多的则是试探。如果七娘还是和过去一样软弱可欺，不能把她从王世德手里救出来的话，她大不了再死一次；如果事情办成了，那个混蛋得到应用的惩罚，她便一心一意的伺候王绮芳，绝无二话。

如今，听到王绮芳如此干脆的回答，紫晶真有点不敢相信，双唇哆嗦了几下，她怯怯的问：“七娘，您、您真的愿意救奴婢？”

王绮芳迎向紫晶泛着水光的双眸，用力的点头，“自然是真的。”她又转过头，看向紫鹃，说道：“紫鹃，紫晶，还有紫苑，你们听好了，我王绮芳已经不是过去那个连自己的丫头都护不住的人，忠心替我办差事的，我绝不会吝惜奖赏；如果哪个敢背主、欺主、甚至卖主，那就不要怪我翻脸无情。”

“奴婢不敢，奴婢若再做对不起您的事情，情愿任您处置”

紫晶等的就是这句话，她不是没有良心的人，也不是不懂得尽忠的人，只是担心自己的忠心得不到应有的回报。

王绮芳后半句话，显然是威慑的话，但紫晶一点都不担心。只要七娘能让她报仇，亲眼见到王世德那个畜生的下场，这辈子她都会跟着七娘，尽心尽力的伺候她。

“紫鹃/奴婢记下了”

紫鹃和紫苑也纷纷表态。

王绮芳见状，板着的面孔总算放松下来。她示意紫鹃把紫晶扶起来，然后转身问赵嬷嬷：“对了，紫苏现在还在东跨院的阁楼关着吗？”

“是呀，咱们刚回来的时候，赵太太便把紫苏交给了我。当时七娘你正忙着，我便做主把她关到东跨院那间空阁楼里，没有你的发话，谁也不准放她出来。”

提起那个曾经欺负过七娘的贱丫头，赵嬷嬷也没有好脸儿，她撇撇嘴，不屑的说。

“恩，关了这么久，也该放她出来了，”王绮芳微微勾起嘴角，略带嘲讽的说，“再说了，她和王世德不也是老相识嘛，如今王世德来了，她怎么也要见上一见，嬷嬷，你说是不是？”

“……”赵嬷嬷人老成精，只听话音儿便知道了王绮芳的意思，她圆嘟嘟的胖脸上，绽开一朵菊花，“没错没错，奴婢这就把紫苏‘姑娘’放出来，另外也把其他的人都叫了来，好好给王世德送送行”

杀鸡给猴看的戏码，没有观众怎么行？

赵嬷嬷一想到众人敬畏的表情，心情就无比哈皮。说完这话，见到王绮芳点头应允后，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瞧她那利索的身形，真不像个五十多岁的胖老太太。

“走吧，咱们也去瞧瞧”王绮芳噙着一抹笑，目送赵嬷嬷飞奔离去。待老人家圆滚滚的背影消失后，她对紫晶说道：“凤凰涅磐，浴火重生，只有经历了烈火的煎熬和痛苦的考验后，才能有完美的姿态得以重生。”

说完这话，见紫晶神情有些迷离，她直白的说，“溃烂的伤口，只有把脓血和腐肉刮掉，伤口才能愈合。这个过程很疼，但只有去掉这些腐肉，新肉才会更快的长出来……王世德便是你伤口上的腐肉，只有你亲自割去了，伤口才会真正的愈合。懂吗？”

“奴婢明白了”

紫晶咬着下唇，点点头。没错，过去她是被王世德打怕了，所以根本不敢去想有一天能彻底摆脱掉他。

哪怕今天得到了王绮芳的亲口许诺，她还是不敢亲眼去见证，或许，过去的不堪回忆已经深深的烙印在她的心上，让她怎么都摆脱不掉。

听了王绮芳的话，紫晶终于下定决心，她要亲眼去看看那个畜生的下场，也算是给自己不堪的过去画上终止符。

三个丫头跟着王绮芳，缓步来到外面的院子里。

地面上，一个捆成粽子的身形正不停的蠕动着，远远的，断断续续的咒骂声不时传来。

“奴婢紫苏见过二少奶奶”

王绮芳坐在廊下的胡凳上，紫鹃和紫苑扶着紫晶站在她身后，这时，一个纤弱的身影飘了过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廊下的台阶上。

“恩，起来吧，”王绮芳淡淡的说，“前些日子我刚回来，也没有顾得上你。既然已经出来了，那就不用回阁楼了……唔，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二郎的人，我也不能总圈着你。这样吧，西跨院的绿玉阁还空着，待会儿让赵嬷嬷派几个人过去打扫打扫，你就搬到绿玉阁吧，以后要好生伺候二少爷”

“绿玉阁？”紫苏惊讶的抬起头，她真是有些搞不懂王绮芳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自从她被赵太太锁到慈心园的柴房后，紫苏便很明白，自己已经成了弃子。

后来，王绮芳回来后，她又被交还回来，当时她还担心，王绮芳会怎么怎么收拾她，即使不死也要脱成皮。

没想到，人家压根就没有搭理她，只有赵嬷嬷不耐烦的把她关到了空荡荡的阁楼里，别说连个丫头都没有，一天也仅有两餐而已，粗茶淡饭没有半点油腥儿，饿不死但也吃不饱。

好容易被赵嬷嬷放了出来，紫苏还没有顾得上高兴呢，便瞧见了地上被捆成一团的人，当她看清那人的样子后，心里更是惶恐不安——难道，王绮芳要给她算总账？

心里正嘀咕着，耳边又传来这样的话，紫苏真有些迷糊了。

“怎么？你对绿玉阁不满意？”

紫苏的疑惑，王绮芳看得清清楚楚，但是她并不准备解释，而是凉凉的反问道。

“满意，满意……奴婢只是感激二少奶奶的恩德，不知该如何回报”

紫苏被一声冷哼唤回神儿来，连忙磕了几个头，激动的说道。

“恩，我也不用你回报，只要你恪守本分，谨记自己的身份，不要做出格的事儿，我自然不会亏待你。好了，起来吧，正巧紫晶也回来了，你们都是一起陪我嫁到赵家的‘好姐妹’，分离好几年，如今又聚在一起，也不要生分了才是”

王绮芳不耐的摆摆手，示意紫苏起来。

“紫晶？”听到这个人命，紫苏刚刚飞扬的心情顿时被浇了一桶凉水，冻得她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对呀，紫苏妹妹，咱们可是好久不见了呀”

紫鹃双眼喷火的怒视着紫苏，嘴里却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她噙着一抹古怪的笑，几步过来，伸手拉起紫苏扯到紫晶面前。

此时，地上的王世德也听到了王绮芳的话，他努力的蠕动着，好容易把头转到了正方，费劲的梗起脖子，王世德终于看到了廊下的几个女人。

“二少奶奶，七娘，小的知错了，求您饶了小的这一回吧”

“饶了你？”王绮芳缓缓的摇摇头，可惜的说道：“晚了”

“紫晶，娘子，你帮我求求情吧，求——”

“求？我也曾经求过你，当时你饶过我吗？”王世德求饶的话还没有说完，紫晶便怒叱着打断了他的话。

这时，旁边的几个家丁已经抡起了木棍——

“啊~~”

“哎呦，救命呀，小的再也不敢了~~”

惨叫声迭起，围观的众人噤若寒蝉

傍晚，兰苑。

“什么？二少奶奶活活打死了自己的陪嫁下人？”

苏姨娘放下手里的彩釉瓷盅，拧着一双黛眉问道。

“没错，就是当年被您打发到庄子的王世德，听在场的人说，二少奶奶给他定的罪名是欺主、偷盗，打了足足有半个时辰王世德才咽气呢。”

“嘶~~”

苏姨娘倒吸一口凉气，她真是没想到王绮芳离开赵府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性子大变，简直就像换了个人。真是越来越难对付了。

“还有，”秀珠顿了顿，接着说：“二少奶奶把紫苏也放了出来，并且安置在牡丹园的绿玉阁，听说还配了个小丫头服侍呢”

“嘭”苏姨娘一把扫掉桌子上的碗碟，汤汤水水的撒了一地，“好你个王绮芳，我真是小瞧你了，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秀珠，准备下，明天一早我要去给太太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