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深秋，日色越发得短了，点点寒意，随着满山满地深切，越发得寒入骨髓。凝碧池的莲花俱是谢却了，只那一池碧波上摇曳生姿的莲叶儿却是怡然自得，只随风散落满池的碎珠乱玉。

秋风渐起，宫中的桂花散落满地漫天的芬芳，而那一丛丛菊花，也是在那片片极是浓厚的深绿枝叶之中绽出别样的色调。于此秋风秋意之中，正当时肥了那张牙舞爪横行霸道的蟹类。人言道：菊黄蟹肥，桂花正浓时。且不论是持蟹对菊，抑或是持螯赏桂，俱是秋令之时必不可少的。

眼下却正是那月上梢头，连绵一段的淡淡月华在云层之中透出，点点华彩落在那漠漠寒林之上，地下枝叶的影儿纵横交错，只在淡淡风里随意的微微颤动，水声潺潺，边上的一个八角亭子里早是设下了小宴的一应事项。

风炉子在一角将将壶中酒慢慢地温着，亭中的圆桌上已是铺上了一层厚实的毯垫，上有有一些小食儿，新蒸的热腾腾的大蟹，并一应的器具用物等。

裴煦与凤曦此时，却是正是对着一本新进的异种白菊说谈着。这白菊，挺而秀，叶密而肥，一朵花发繁密如铺锦的的白菊正是盈盈然自那绿肥之中探出头来，沾了雨露，倒是一发得肃白凌然。

随意把玩了这白菊半晌，裴煦放下手中的白菊，却是回转身来，只温声笑道：“新近事也渐渐多了，只是今日月圆。月色极好。恰恰又进了这本白菊，持蟹对菊，卧看月色。正是秋令的不可少的佳事。有此，我便是唤你一并来散淡散淡，也却却素日操劳政事地疲倦之感。”

“正是如此。”凤曦盈盈而笑，眼眸微微闪过一丝疑虑之色，却是不露分毫，只温和着笑道：“这两日政事繁忙。我正是说都是未曾与你说上一言半句地，今日便是推了那一并的事，正是欲与你随意散淡，不想你倒是想出了个好点子来。”

裴煦眼神一闪，听着凤曦的话意他便是晓得，这些时日刻意地避开，凤曦俱是看在眼中的，若是今日自己还是那般。怕凤曦也是会想出个别的法子来。心中想着这些，裴煦神情倒是依旧温然，只一笑，便是自入席而坐。抬首道：“看了那白菊半日，竟是忘了这桌的温酒热蟹。秋时蟹肥，倒是应该好生吃着一些的。”

说着话儿，裴煦便是取来一只蟹放于凤曦那浅底石榴纹白瓷碟上，才是略带几分慵懒地取来另一只蟹，略吃了一口面点儿，再饮下一口温酒，便是用那蟹八件动手了。

凤曦见着如此，晓得裴煦这时却是不愿说那件事，当下也不以为意，只顺着裴煦的意思，随意地用了些。

看得凤曦这般自然洒落，裴煦心中再行思虑了些，才是放下那已是拆吃了半只地蟹，只取来热酒，啜饮半杯，才是放下道：“曦儿，那并非是青丝燃，而是垂青丝罢。”

听到这猛不丁地一句话，凤曦手微微一颤，抬眼看向裴煦，见着他神情淡淡的，眼帘微微合拢，却是有一分似醉非醉的味道来。脑中霎时一阵急速地计算思虑，凤曦趁着抬眼间的瞬息，便是下了决心，只抬眼看向裴煦，郑重道：“是垂青丝与酥心丸。”

“果然如此……”裴煦嘴角微微露出一丝苦涩之意，半晌才是垂下眼叹息一声，幽幽道：“这又是从何而起的？”

“谁知道呢，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凤曦脸上微微露出一丝回忆般的幽幽神色，轻声道：“或是因为自小而起，你便是在我身边，你的一切都是深入心中。我早是将你放入心中，便是再也无法纳入其他人。你的一切，我都是想独占。看着你温温然笑着行为处事，我总是又是想永远看着你，又是想……像那日一样地紧紧将你缩在怀里……”

说着话，凤曦的声音越发得低了，只呢喃着，将心中所想的所积压的事慢慢地说了个剔透。

裴煦听着凤曦地话，心却是不晓得是何等滋味，若是说，凤曦只是说情爱等话，那便也是罢了，毕竟这或是可能他与自己相处的太长久了，久得将那熟悉之情父子之情兄弟之情等等假想成情爱之念了。只是，那样地情爱，多是柏拉图般的，不会有丝毫的情欲之念。

但显然，凤曦并非是如此。

裴煦嘴角微微露出一丝弧度，只是映着那暗影，倒是一发得不甚清楚，半晌才是道：“曦儿，我并不能回应你的，起码，现在是如此的。”

“这又是如何。”已然是将所有的事说清楚了，凤曦却也是不隐瞒自己的想法，只抬首看着裴煦，温声道：“不论如何，煦，你都是得承认，你并非是一点心思都是没有，只不过未曾如我这般罢了。”

听得凤曦这样沉静的话，裴煦也不禁沉默了下来，凝神思虑了半晌，才是掩饰一般的提壶倾倒出一杯酒，举杯饮尽了，才是淡淡道：“世事不会一成不变的，或许，再过一段时间，你会发现其实我与其余人也并没有怎么的不同。”

“世事变化不假。”凤曦微微露出一丝决然，一双眼只是紧紧凝视着裴煦，温声道：“你须是承认，若是一如现下这般，你未尝不会与我一般的。”

裴煦低眼，淡淡地叹了一口气，道：“我并不保证如此，而且，日后你也不会如那日般顺畅的。”

淡淡一笑，凤曦伸手慢慢摩挲着裴煦的发丝，温声道：“那不过是权宜之计，你不必担心，只要你能一直在我身边，总有一天你会看明白的。”

总有一天么……

听到这句话，裴煦嘴角不由微微露出一丝笑意，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决然，心中却是想道：或许，是该分离一段时日，给自己，也给他一个机会……

但应该是选哪里呢？

裴煦心中暗自筹划，却是猛然想起一件事来，神情便是安定下来了。或者，周国是个不错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