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日子，马氏已是变了不少，好似也老了不少。以往，她走路都能带风，说话底气也足，隔三岔五的便能将他们骂个狗血喷头。李冬芬又是个坏脾性的，总能找些事儿，马氏为她撑腰出头的，有精力。如今，家分了，李冬芬又嫁了，身边儿也没个人说说话，每日除了去地里瞧瞧便是没别的事儿了，这么一来，人自是老得快了。

晚年孤寂，这在马氏身上很是直观。

原本马氏是该跟着李大柱一家子的，毕竟李大柱是长子，又是顶了他爹，当了掌柜的。可李大柱和杨氏没开过这个口，马氏自是自己一人住在祖屋。

自从起了新屋子，杨氏和李大柱便是极少去祖屋了，之后他们两家一闹翻，马氏又没再帮着李大柱来压李小柱之后，李大柱心里更是有气，去祖屋的次数便更少了。

瞧着自己娘这般，李小柱心里也不落忍，平日里时不时便去请马氏过来吃个饭，可马氏都不情愿过来，之后没法子，只得做了好吃的送点儿给她。

虽说以往马氏对他们一家子差，可到底是老人迟暮，瞧着也是可怜，再说如今她也没如以往般对他们家，之前还来提醒他们，别人来惹事儿时她还帮着他们一家子，她也算是为他们家着想了。冬至也不是个恶人，她既是待她家好了，她也不会对马氏恶语相向。毕竟她是李小柱的娘，既是李小柱想要顾着她，也在情理之中。

“爹，一会儿你带着哥和三郎再去请奶吧，除夕夜也不能让她一人儿过啊！”冬至想到已经去世的曹氏，便是觉着马氏一人可怜。

“他爹，冬至说得是，娘一人在屋里可是说不过去，平日里也就罢了，这大过年的，咱还是得将她请过来。晚上我做些好的，也让娘补补。”柳氏接过冬至的话头，接着说道。

李小柱瞧着妻女这般通情达理，一时竟是不知该说啥。

“你们……”

李小柱刚要说些什么，便被冬至打断了：“爹，咱们能照顾奶的地儿，照顾下是应该的，可有些事儿还是不能与奶说的。奶心疼小姑，如今小姑家也不宽裕，保不齐出乱子。还有，咱家如今是借助在李大夫家，可不是咱们自己的屋子，有些事儿咱得心里有数。就是小姑嫁出去了，奶可也没让咱们搬回祖屋呐……”

冬至不觉着自己是坏人，可她绝对谈不上好人。对于马氏，适当的照应是可以的，但是要她像对外婆那般掏心掏肺，至少目前不可能。

李小柱默默地闭上了张开的嘴，他想说的冬至已是一一驳了回来。

“瞧你们，还不快去？一会儿雪更大了娘过来就更难过来了，我先去煨汤，你们快去快回吧。”柳氏不想他们父女两为这事儿闹情绪，赶紧岔开话题，让李小柱赶紧着去接马氏。

柳氏说完后，对二郎和三郎使了个眼色，兄弟两会意，起身站到李小柱身旁。

李小柱起身，带着两兄弟出门了。

等他们走了之后，柳氏叹了口气，劝慰冬至：“毕竟是你奶，如今又是一个人，要是有个病痛的，身边儿又没个人，老人不方便的。你爹想将你奶接过来，好顾着些，往后你也莫再这般了，你爹心里不好受。”

“娘，爹要顾着奶我没啥想法，咋说奶也将爹拉扯大了，要是不顾着那便不是人了。但有些事儿咱也不能随着爹，咱家如今刚有些起色，奶对小姑还是最看重的，这时候，能给奶吃给她吃，能给奶喝给她喝，但有些事儿，咱也得有个底。这一大家子是个啥状况，你也不是不知晓，咱们这般做，一来给咱们省了那些烦心事儿；二来也是给奶省了烦心事儿。”冬至知晓柳氏是怕自己与爹想法相左，她便是将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地与柳氏说了。

冬至是她闺女，柳氏自是懂她的心思的。私心里，柳氏是同意冬至的。这些年她自己被欺辱倒也罢了，几个孩子也没过上一天好日子。每日李冬芬、李大郎还有李立春吃些好的，几个孩子只能干巴巴瞧着，她那心里便不是滋味儿，直到分家了，这日子慢慢好起来了，冬至时不时做些好吃的，几个孩子这才养了些肉起来。

“不与你说这些个事儿了，你是个能说的，娘说不过你。娘去熬汤了，一会儿你奶来了，你好好儿跟她说说话，老人不容易，如今咱一家子可就只剩这么一个老人了。”柳氏最终还是劝了冬至一句。

冬至也知晓这是情理，这是血缘。她点了头应了。

柳氏等她点了头，起身去厨房了。

冬至用被子将自己个儿裹得紧紧的，此时的她格外想念空调和羽绒服。

一刻钟后，李小柱他们将马氏请来了。冬至瞧见马氏来了，终于从炕上起身，走到马氏跟前儿，问了好后便拉着她到火盆处烤火。

“你这丫头，手咋这凉？”马氏被冬至抓着，自是感觉到了冬至手上的温度。

“我也不知晓咋回事儿，从下雪那会儿，我这手脚就不暖和了。”冬至无奈地回道。

马氏抓着冬至的手凑近火盆，让她张开手烤火。

“这怕是体寒了，姑娘家的，这体寒可是不好，回头让你娘去帮你抓几幅药补补，要不往后可不好生娃！”马氏边让冬至烤火，边说道。

李小柱一听冬至这般，往后不好生娃，心里便是一紧。这个时代，生孩子才是一个女人立身的本钱，若是不能生娃，那便是会被夫家休回来的。

“娘，您来了？这儿有凳子，咋不坐呐？”柳氏擦着手，进冬至的屋子时，瞧见马氏之后，笑着招呼马氏。

马氏瞧见柳氏进屋子了，又如此好声好气的，她便想到了之前她打骂这个儿媳妇儿的事儿，一时感慨万分。

以往她为着个冬芬撑腰，对这个二媳妇是没个好脸色，分家也是对不住这二儿子一家，之后几次闹腾，她都是帮着大儿子。可这大过年的，大儿子竟是连一句假嘴叫她去他家过年的话都没，倒是这小儿子，去叫了她好几次，今日还死活要驾她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