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府，书房内。

听着秦焕将完整版的新式练兵法，大概讲了一遍后，轩辕琅呆坐在宽大的椅子上，沉默了足足半分钟。

在他眼里，则是充斥着无尽的震惊之色。

练兵三大法则，一曰纪律，二曰体能，三曰信念！

前两个还好，就是最后这个所谓的信念，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

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不信天地，不敬皇帝，只信人间正道是沧桑！

即使是宦海沉浮数十年，已经能做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的轩辕琅，此刻都觉得有点麻了！

过了好半晌，轩辕琅回过神来，轻抿了一口茶水，这才觉得嗓子没那么干涩了。

“你那本爱国论，现在都有谁知道？”

“天虹军从上到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秦焕挠挠头，如实答道，“岳父大人，现在您也知道了。”

轩辕琅手掌一颤，差点把茶杯打翻，瞪大眼睛道：“这么多人都知道？你，你怎么敢的啊！”

“这本爱国论简直就是一本反书，里面哪一条单拎出来，都够诛九族的！”

轩辕琅说着，满脸苦涩，摇头道：“你竟然还敢公之于众，若是让陛下知道了，你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

“可是岳父大人，我没有公之于众啊，陛下也不可能知道。”秦焕却是一脸淡然地笑道。

“天虹军上上下下都知道了，这跟昭告天下有什么区别……”

轩辕琅无力地说道，忽然愣了一下，猛地向秦焕看去，眼中浮现出疑惑之色。

是啊！

那五千天虹军新兵，回到城东大营也有一段时间了，那里可是有十万人呢！

如此人多眼杂的地方，为何直到现在，都没有听到关于这本爱国论的只言片语？

“贤婿，你不会把那些新兵，全都坑杀了吧？”

轩辕琅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刚说出口，就自己摇头给否了。

开什么玩笑？

就算是五千头猪，真要杀起来也得三天三夜，更何况是五千余名精心训练过的士兵！

“岳父大人，这怎么可能！”

秦焕也哑然失笑，摇头解释道：“消息之所以没传出来，是因为我已经叮嘱过将士们了，要他们严格保守秘密，就算是对自己的亲人，也不能透露半个字。”

“所以，他们就真的一个字都没往外说？”轩辕琅微微一怔，愈发觉得不可思议。

人都有七情六欲，那五千多名士兵，难道连一个大嘴巴都没有？

这不太可能吧？

“嘿嘿，因为他们已经有信念了，更准确的说，是信仰！”秦焕咧嘴一笑，眼中流露出自豪之色，“有了信仰的人，哪怕要用自己的生命和热血去践行信仰，也在所不惜，守口如瓶更是不在话下。”

“信念，信仰。”

轩辕琅眉头微皱，轻声念叨着这两个词。

他能从一介地方小官，坐到左相的位子上，自然也有自己的信念。

那就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他只有努力往上爬，站到属于人臣的最高位置，才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一展胸中沟壑，为这座生他养他的帝国，为天下百姓做点有用的实事，好事！

这，就是他的信念。

可是秦焕所说的信念甚至信仰，明显不是同一回事。

那是一种更为朴素的，更容易引起共情的，人人都可以拥有的信念！

是一种，强大到可怕的力量！

轩辕琅不愧是轩辕琅，尽管他是第一次听说爱国论，但已经从只言片语之中，初步窥探到其中蕴藏的无穷潜力！

“若真是如此，那只能用奇迹来形容了。但愿这个奇迹，能够多撑一会儿！”

轩辕琅轻轻叹了口气。

判断出眼下并无大碍后，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沉着和冷静，当即站起身来，背着手在书房里踱步而走，思索着应对之策。

这件事实在是太凶险了，就如同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稍有不慎，就会被炸得粉身碎骨！

秦焕也知道自己理亏，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

毕竟他做这件事，并没有提前告诉轩辕琅，可是一旦东窗事发，后果却要所有人一起承担。

毕竟，如果真诛九族的话，轩辕琅和轩辕雨兮，一个都跑不了。

在安文帝的怒火之下，显赫一时的左相府，顷刻间就会灰飞烟灭！

“贤婿，你回去之后，要再叮嘱手下的将士，让他们务必严守秘密，能瞒多久就瞒多久！”

终于，轩辕琅停下脚步，扭头看向秦焕，沉声说道。

“而且，你要提前打点好行装，随时准备带着雨兮离开帝都！”

说到这里，轩辕琅顿时气得牙痒痒。

轩辕雨兮可是他的掌上明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现在却不得不做好，跟着秦焕浪迹天涯的准备！

秦焕似乎早就知道轩辕琅会这么说，却是摇了摇头，笑道：“我也正有此意，帝都已经不宜久留，尽早离开才是上策。不过，我不打算偷偷溜走，而是带着天虹军，正大光明的离开！”

听到这话，轩辕琅不由得微微一愣。

他凝视秦焕许久，方才叹了口气：“看来，你已经想好了退路。”

“没错！只是此事，还需要岳父大人和项云元帅帮忙！”秦焕当即起身，真诚地向轩辕琅抱拳行礼。

“……”

轩辕琅默默无语，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

……

半个时辰后，秦焕轻轻敲响了卧房的门，将轩辕雨兮叫了出来。

“你不是要和阿爹谈事吗？”轩辕雨兮刚睡了一觉，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道。

“已经谈完了，咱们这就回家了。”秦焕宠溺的一笑，伸手揉了揉轩辕雨兮的脑袋。

“回家？阿爹不是说，让咱们今天在这里过夜吗？”轩辕雨兮更困惑了。

这时，轩辕琅背着手走了过来，闻言笑道：“刚才是阿爹糊涂了，我今晚要在府中宴请贵客，你和秦焕不宜在场，还是先回家吧。等过几日有空了，再回来看阿爹也是一样的。”

轩辕雨兮似懂非懂地点头，这才跟着秦焕一起往外走去。

走着走着，秦焕屁股上突然挨了一脚，害得他一个踉跄，差点没摔个狗吃屎。

“夫君，你怎么了！”轩辕雨兮惊呼一声，急忙上前扶住他。

“没事没事，可能是太乏了，没注意地上有东西，被绊了一下。”秦焕一脸淡定，拉着轩辕雨兮往府门走去。

同时，他把手伸到背后，竖了一个大拇指。

在他身后不远处，轩辕琅缓缓收脚，神情别提有多复杂。

“老夫在官场摸打滚爬数十年，也算阅人无数，怎么就挑了这么个能折腾的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