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芸萱鼻子还算灵，隐约闻出了这道菜上轻微的酸味，但那味道很奇怪，不像是饭菜酸臭的味道，也不像是普通的陈醋味道。

百里浚说，那是一种独特的关外水果，叫做柠檬，奇酸无比，生吃有些无法忍受，入菜却很美味。

柠檬？

慕芸萱从没听说过这种水果，但闻着那味道，却破天荒地生出了些食欲，便叫人把那道菜摆在自己面前。

百里浚看她终于有些胃口也很开心，便更有兴致的往下介绍。

第三道，是一道类似汤羹的甜品，名叫酥油茶，是草原民族常喝的饮品，在草原上，这个酥油茶就和中原的碧螺春、普洱等茶一样常见。

上一世，慕芸萱刚做皇后之时，曾和百里浚一起接待过前来朝见的外族宾客，有幸喝过这个酥油茶，在她的印象里，这个茶香是很香，但要中原的人接受起来，还是有些困难。

终于到了最后一道菜，盖子一打开，扑鼻的孜然香，胡椒香还有肉香齐齐飘了过来。

莹如银月的盘子上，赫然摆放着一只滋滋冒油的烤羊腿。

百里浚期待地看向慕芸萱，本以为会在她脸上看到惊喜的神情，哪知慕芸萱脸色一白，忽而趴在桌边干呕了起来。

百里浚赶忙上前替她顺气，墨兰则给她递茶，小洛因为手上还捧着那只羊腿，心里虽然着急，却无法过来查看，只能不断抻着脖子打量。

慕芸萱本来一直在强忍，但那羊腿腥膻的味道一传过来，她胃里马上如翻江倒海一般，死活也没有忍住，撕心裂肺地吐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一整天没有吃什么东西的缘故，她吐了半天，只吐出一些酸水，好不容易吐完，她整个人也脱了力，艰难地重新坐起来，却是把那些菜推得远远地，只留下了那道放了柠檬的炒野菜。

小洛看她脸白如纸，不无担忧地劝道：“小姐，你看着脸色实在不太好，要不要找大夫过来看一看？”

慕芸萱喝下一口温茶，摆手拒绝：“不用了，我没事。”

都说春困秋乏夏打盹，她估摸着可能是天气转变太快，再加上越来越炎热的缘故，所以自己才不怎么适应，想着过一段时间就会好的，因此并没怎么放在心上。

百里浚却把脸一沉，吩咐道：“墨兰，你现在去太医院，就说六皇子妃身体不适，让他们找一位医术高明的太医过来。”

慕芸萱一听，赶紧阻拦：“不用了，我真的没事，只是没有睡够而已。况且这个时候，太医院的太医们估计早就离宫回府了，哪还有人呢。”

百里浚充耳不闻，反而更强硬地下了命令：“那就到他们府上给我揪一个过来，总之，今天必须有一位太医来给你们家小姐请脉，不然的话，你就告诉太医院令，说我明天就向父皇请旨，撤了他的职！”

看样子百里浚是动了真怒，墨兰忙不迭地应声离去，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眼瞅着墨兰脚下一番倒腾，一溜烟便跑出了隐香居，慕芸萱却着实有些哭笑不得。

就她的判断，她不过是精神欠佳外加肠胃不好而已，人家太医院令又没做错什么，百里浚如此这般以势威胁，真不怕别人说他假公济私？

许是那抹浅淡的笑容在她的病容上添了一抹久违的光彩，百里浚紧张的神色缓下不少。

吩咐小洛她们把一桌佳肴全部撤下，百里浚把她扶回床上，待她躺下后，索性坐在一旁，握住她的手半天不愿松开。

慕芸萱苦笑：“你这样子，好像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一样，不过一点小毛病，没必要这么担心。”

她说这番话，原本是为宽慰，百里浚却紧抿唇线，眉间拧出一道死结：“别瞎说！”

他语音低沉，幽邃的眸子深不见底，仿佛一块石子投下去，荡不起涟漪便一落到底。

这下轮到慕芸萱愣住了。

百里浚这样子……好像是在……害怕？

是的，

她忘了，在百里浚心里，始终残留着当年他亲眼见到母妃被烧死时的阴影。

他畏惧失去，因此，他表面比谁都活得刚强，其实内心，却也比谁都脆弱。

或许，自己真的太让他忧心了。

思及此，慕芸萱携了丝笑意，紧紧回握住他，波光潋滟的水瞳下有一股抚慰人心的清流淌过：“好，我瞎说，我错了，行不行？你看看你，又这么严肃。冰山大人，天气虽然热，可我还不想被你冻死！”

百里浚冷峻的神色仍旧纹丝不动。

慕芸萱捏捏他的手，可怜兮兮地讨饶道：“好啦，我真的是开个玩笑，你别这么一板一眼的，给个面子，笑一笑，好不好？”

太久没有撒过娇，此时重温起来果然还是有些生疏。

百里浚倒也给她面子，勉强给予了回应。

正当气氛稍有轻松之时，墨兰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回来了，身后还跟了一个弓着身子，伛偻似老者的男子，那男子一身常服，深深地低着头，不太能看清面容，唯有肩上背着的药箱可以昭示他的身份。

墨兰没有把那个男子留在外面等候，而是直接把他带进了屋里，领到了慕芸萱床边。

那男子可能也是匆忙间被拽过来，仪表有些狼狈，他本要行礼，百里浚大手一挥，不耐道：“不必了，程院令，你赶紧来替萱儿看一看。”

就说怎么看着他那么眼熟，百里浚这么一说慕芸萱才想起来，这个人不正是太医院令程知啊！

慕芸萱记得，他出身医学世家，家学渊源，医术了得，颇受百里珩重用，更在二十五岁时，成为大历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太医院令。

前世，也多亏了他，慕芸萱才能几次化险为夷，保住肚子里的孩子，虽然依照规矩，太医替后妃诊脉都需要隔着一面纱帐或者屏风，不过，慕芸萱曾在一些国典上面偶然见过他几次，因此还有些印象。

说起来，他也算她其中一位恩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