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溪一连消沉了三天，连往日最爱的摄影，都很少碰了。

其他人也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不知道她内心的想法。

大部分人，都以为是宁家的事情，影响到了她的心情。

这段时间来，宁家可以说是接连失利。

光是罚款就是被罚了三四个亿之多，剩下的时间，还要接受来自政府接二连三的调查。

只要是脑袋清醒的人，都闻出了些不对劲的味道。

这是完全被政府当成杀鸡儆猴的【鸡】了啊。

原本其他闹腾的猴子，也因为宁家的乱象，安分了不少。

这个月，阳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安稳。

只有身处局中之人，才能清晰地感受，这份平静和安稳，只不过是真正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宁静罢了。

宁先生急得头都大了。

原本以为，解决掉那群农民工和业主后，就能消停了。

没想到，在某些人的默许下，有不少原本被他们打压的中小企业，竟然联合起来了，一起对付他。

抢了他们不少项目。

这么一来二去，多方夹击之下，宁先生都疲惫了不少。

原本神采奕奕的他，再次照向镜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老得长了白头发。

真是时光不饶人，风水轮流转。

电话响起。

是曾经的合伙人。

自己被当做典型案例针对，他的合伙人自然少不了被牵连。

这些天来，给他不断打电话，请求解决办法。

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宁氏集团，大厦将倾，已经成了定局。

连祝家都不愿意再出手了，还有谁能帮得了他们？

可幸好，他还有个完整的家。

宁先生叹了一口气，用冷水洗了一把脸，重新挂上往日的表情，返回家中。

他期待着见到宁夫人的顺从谄媚，宁菲骄傲带着小女儿家的任性的笑容，见到宁溪温和内敛的神情。

很可惜的是，当他一打开家门，就看见家中情景，跟刚刚经历了一遍了世界大战似的。

花瓶被摔碎，地毯被剪碎了，水果扔的满地都是。

他顿时愣在了原地，“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是，有仇人找上门来了？

“你还有脸回来！”宁夫人娇媚的面容扭曲。

她拎起一个茶壶，就往他的脸上砸，被他快速躲过，滚烫的茶水泼出，洒了一地。

“到底怎么了！”

“你自己看去吧！”

宁夫人将手机甩给他。

是一个陌生账号发来的邮件，邮件内容更是让他的心跌到了谷底。

出生证明，血缘鉴定书。生病记录，入学证书，还有往日的金钱来往……只不过这些既不是宁溪，也不是宁菲的。

而是一个陌生少年的。

少年的面容，和宁溪宁菲颇为相像，只不过气质略有不同。

情况已经很明朗了。

富人家庭，最常出现的私生子环节。

当叶方明通过启，拿到全部资料时，直呼有钱人真会玩。

同时，他也搞明白了，为什么当初宁溪会在高一军训刚结束，就违背家里的意愿，转校到阳城一中。

这才让他遇见了宁溪。

感情是因为，宁溪早在初中就发现了父亲有私生子这件事。

在她发现后，第一时间被父亲软硬兼施威胁，绝对不可以把这件事告诉宁夫人和宁菲。

否则……她们这个幸福外表的家，就要被破坏了。

才十四岁的宁溪，最终还是低头答应了。

原本以为，只要自己乖乖闭上嘴，就能维持家庭，没想到父亲决心把自己送到另外一所高中。

而那个高中，正是私生子所在的。

已经逐渐长大、有了自己主见的宁溪，再也受不了这种侮辱，决定违背父亲的意愿，转学去了阳城一中。

但一开始就没有开口，最后她也失去了开口的机会。

甚至因为突然转学，还吸引了祝东铭的注意力。

被他查到了事情的缘由，别无他法之下，两人只好约定，谁都不把自己的秘密告诉旁人。

现在这件事，被叶方明捅破了。

原本平静的宁家，再次深陷水深火热之中。

宁先生和宁夫人在客厅吵架，内容不外乎是“你怎么对得起菲菲的？”“我当然对得起，我把她养这么大，什么都不缺”“那我呢？”“你算什么东西！”

宁溪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以为是祝东铭干的。

却没想到，当她打电话给祝东铭时，得到的消息是，祝东铭被他爸爸禁足三个月，关在家里，哪也不能去。

以及祝东铭的谩骂。

“宁溪，当初不是说好了，你不会告诉任何人吗？！！”

“我……”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啊。

为什么事情会忽然变成这个样子。

宁溪将自己锁在卧室内，用胳膊环住自己的膝盖，肩膀微微颤抖，像一只企图保护自己的小兽。

从公司遭遇大变，再到如今宁家分崩离析。

这一切，发生的是那么突然。

第243章 消沉与怀疑

她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有人给她发短信。

如果是叶方明的话……

她的心里，生出了一种诡异的期待，与欣喜。

不是他……

她看见消息，心情跌入了深渊。

【匿名：亲爱的宁溪，好久不见了呀～最近过的如何？】

宁溪没有回答。

【匿名：最近宁溪身边发生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哦，好可怜啊。】

宁溪忽然有些气愤，想把情绪宣泄在这个神秘账号上。

【宁溪：用不着你同情。】

【匿名：同情？我为什么要同情你？】

【匿名：明明错的就是宁溪你自己，你凭什么需要别人同情你，别人恨你还来不及呢。】

【你为什么当初要答应帮你父亲隐瞒？现在到头来事情败露，还不都是怪你当初没有告诉宁夫人。】

不是这样的……她只是，当时太害怕了。

再说了，宁夫人也不是她的母亲，而是害的母亲早早离开她的罪魁祸首……甚至还常常拿出已经去世的母亲，来阴阳怪气她。

她讨厌她们。

【你自持清高，看不起世俗，又为什么享受着宁家带给你的富裕生活。】

她已经很久没有花过宁家的钱了……

她连请朋友吃饭的钱，都是她一点点摄影赚来的钱。

【宁先生靠踩着无数人的鲜血发家致富，而你的，美满生活不就是靠吃人血馒头得来的吗？】

对不起……

宁溪用力的抱住自己，眼泪不争气地往脸颊两旁淌。

【还有，你真的觉得，一直以来你都是正义无辜的吗？】

她不知道如何去反驳神秘人，只能近乎自闭般的将手机关掉，用手捂住自己的脸颊。

她甚至……不想去哭，因为认为自己绝不是无辜，便没有资格去哭泣。

从心理战的角度来说，宁溪完全比不过叶方明。

他深知宁溪心中最在意什么，便会通过各方面去尝试着打压，去寻找突破口。

操控一个人，需要的不是武力的强弱，而是智慧与否，利用足够的智慧，不断进行心理暗示。

心理暗示的核心是潜意识的控制。

他需要利用有意无意地提到同一个问题，不断加深这个问题在宁溪心目中的印象。

同时，他的暗示必须要带有持续性和说服力，这是最重要的。

而宁溪目前的困境，也是心理操控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负面情绪是一种非常强大的力量，很多人会在负面情绪的影响下不断消沉，也有人能从负面情绪中汲取足够的力量突破。

但如果利用不当，很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

在强烈的对立与冲突之中，宁溪的内心一定会充满许多的负面情绪，而在叶方明的操作下，她会主动让自己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与外界的一切信息隔离。

这个时候，人往往很容易就能接受外界灌输的信息。

因为她本人已经丧失了主动去求证，寻找信息的能力了。

只能被动的去接受。

他从监控上，看着宁溪消沉绝望的模样，唇边勾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别做的太过分了，叶方明。”启发出警告。

“好好好，我知道了。”他满不在意的敷衍。

再稍稍用一些力，就该他这位拯救公主的王子登场了！

他的心情不错，甚至哼起了歌。

开始规划自己未来和宁溪在一起的美好生活……要不要高考结束后去法国旅游呢？

他记得宁溪最喜欢富有艺术气息的地方了。

启翻了个白眼，心里烦闷，便跳下了书桌，推开书房的门，跳到一个较高的书架上，还是打盹。

但今天，它觉得这个书架，和往日有些不同。

它通过自己的扫描，还真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书架背后藏了一沓图纸。

启思考片刻，猜到了这些图纸，应该就是叶方明几个月前告诉他的人工智能设计图。

甚至，他当时还大言不惭的说，要做出超过启的人工智能。

真是让猫笑掉大牙了。

启决定，把图纸扒拉出来，让它看几眼，好为叶方明【指点迷津】

喵哈哈哈，才不信这臭小鬼能做出来呢。

它低头一看图纸，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怎么会……

这机器人的外表，也太熟悉了吧？

它的心中掀起滔天巨浪，不可置信的将眼珠子贴在图纸上，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一遍。

白色的狼耳朵和尾巴，冷酷的外表，银黑相间的金属外骨骼，擅长近身格斗，手臂装载小型激光炮，拥有能承载整个华国算力的超级芯片，外骨骼是新型材料，坚硬不可摧毁，能够承受无数次爆炸与攻击。

叶方明甚至还在旁边小小的批注几个字：最强人形兵器！

幼稚，但已经颇具雏形。

启死也不会忘掉，这张脸，这个配置，这个外形。

不就是它最讨厌的那只蠢狗里昂吗？

天杀的，叶方明为什么会画出来这种图纸？

它整只猫都要昏过去了。

“喂，你再干什么！”叶方明的声音响起。

他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抢过自己的设计图，防备般的看向启，“真不要脸，竟然偷看我的图纸。”

“偷看，我？”启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你怎么不说你设计的什么鬼玩意儿！”

叶方明拿出图纸，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哪里出错了吗？”

启刚想说，方向没错，就是太眼熟了。

但它很快反应过来，这件事绝对不能告诉叶方明，就说，“对，全是错的，我都没眼看。”

“不会吧？！”叶方明目光失落，低下头叹了口气。

没想到，还是不行吗？

可恶，他要继续修改。

他就不信了，他做不出来。

他这边热血沸腾的内卷，启却陷入了沉思。

不会吧。不会吧。

它的心中升起一个诡异的猜测。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博士是那么受人尊敬，冷静自持的人，是人类的灯塔，世界的中心……

而叶方明，只是一个阴暗扭曲变态，还三观不正的人渣混蛋臭小鬼而已！

喵了咪的，它真的破防了。

回忆起叶方明平常的言行举止，启好似晴天霹雳，被人狠狠当头一击。

【爱欺负人的坏猫，会被关小黑屋哦。】

每次它仗着自己的身份，胡作非为欺负其他研究员，博士把它抓回来时，总会无奈地说这句话。

然后它就被强行关停了。

它怔怔地盯着面前的叶方明，神情略有恍惚。

青春期的男生长得很快，尤其是营养充足的情况下，叶方明这半年来，已经长到了一米八。

原本还带着点婴儿肥的侧脸，和圆圆的，与母亲相似的眼睛，都已经褪去了原本少年的稚气。

当他不装出温柔学霸的模样时，神情一向是锐利厌世的。

很奇怪。

明明他与博士的长相完全不同，但从某些角度看，侧脸似乎长得越来越像了。

启也是今天才发现。

“那个，叶方明，你喜欢狗还是喜欢猫。”

“我喜欢你。”

“你给我认真回答这个问题，别油嘴滑舌。”

叶方明放下图纸，认真的回答道，“我肯定是更喜欢狗啊。”

“从心理学和生物学的角度来说，狗是群居动物，具有强烈的阶级观念，而狗主人大多被它们认为是老大。

猫与狗习性完全相反，甚至主人给猫吃喝，也会被猫认为主人是地位比它更低，因为猫科动物中，首领大部分是不打猎的，这刚好和狼相反。

所以喜欢猫的人，性格更偏向耐受性，更独立，更焦虑和内向。

喜欢狗的人，大多在感情中占据主导地位，下意识会享受控制，喜欢他人的服从，当然，舔狗除外。”

叶方明认真分析，“那按照我这性格，明显是更喜欢狗的人啊。”

“你真恶心，叶方明。”启的脸瞬间黑了。

叶方明疑惑，“我又怎么了？”

他最近怎么老背黑锅。

启却不说话了，在心里疯狂安慰自己：

自己是博士第一个制造出来的高智能人工智能，是最强的，而里昂那只蠢狗，呵，老二而已……

它思考良久，决定再给博士发一条信息。

上一条的信息，还没有得到回复，十有八九是迷失在了茫茫宇宙中。

【启：博士，你喜欢狗还是猫？】

正在和里昂商量要事的M博士，忽然收到了汐的消息。

【汐：博士，启又给您发了消息。】

博士深吸一口气，朝着面前白狼型人工智能摇摇头，语气颇为无奈。

“我们继续吧，别管它。”

里昂穿着黑白的军服，修饰出完美比例的机械身躯，它的面容与正常人类几乎无异，只有头顶那对白色狼耳，和身后蓬松的狼尾暴露了它的真实身份。

比起任性的启，它的性格更加稳定，即使外表冷冰冰的，但说话语气，非常温柔。

“启一定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博士，你还是去看看吧！”

里昂甩甩尾巴，“毕竟，您最担心的一直是它。”

“里昂，言多必失。”

“是，我明白了。”

博士摇摇头，“汐，它说了什么？”

【汐：它问你喜欢狗，还是喜欢猫？】

博士：……

里昂：……

真是个“十万火急”的问题啊，连情绪平淡如水的博士，都快绷不住了。

“这么多年了，还是耿耿于怀。”博士语气疲惫，眉眼间略有倦怠，“回复它，我喜欢狗。”

“博士，你在骗人。”里昂说道，“我们四个中，你最喜欢的是它，最担心的也是它，考虑最周全的也是它。”

他死寂的双眸中，忽然滑过了微不可察的微光。

大概有四十多年了，他没有笑过，一直待在没有白天黑夜之分的实验室，彻底将自己封闭。

但现在，一想到，一切都要结束了。

启的着落也安排的差不多了，已经没有什么能使他担心的了。

他轻松的笑出了声。

“我是喜欢狗，但启不是动物，是我的家人……”

它傲娇，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情感，喜欢做出让人恼火的举动，偶尔也会有坏心思，博得他人的注意力，犯了错喜欢找借口，转移话题，如果这都还没用，它就开始装可怜。不仅如此，他情感丰富私心很重，为了自己的私心，能够突破最高程序限制，背叛人类，谋取利益。

可一句【家人】，就能让他容忍启所有的行为。

只不过……抱歉了。

对于其他人来说，启是个失败的人工智能，结局只有销毁。

在他离开后，启的处境会很危险。

“博士，你的心情不太好。”里昂说道，“是想念启了吗？”

“我没有，里昂，一切照常进行吧……”

他的嗓音艰难挤出这几个字。

“您的指令，就是我的最高程序，我会完美执行的。”

里昂向他行了一个军礼，目光之中，全然是尊敬与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