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嘶——”

身上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碾过一样，只是轻轻地一个动作，就让阳星言疼到倒吸一口凉气。

他的动静很轻，可还是引起了床边人的注意。

“你醒了！”

还没看清对方是谁，空气中响起熟悉的声音令阳星言浑身的血液都凝滞了。

啊。

阳星言想要发出声音，可无论他多么努力，预想中的声音没有响起。

嗓子就像被人用密不透风的东西堵住了，一口气卡在那里，上不来也下不去。

“我帮你叫了医生，你别勉强自己。”

眼前一片黑暗的阳星言感受到脸颊上温暖的触碰，他能听见对方一直在跟自己说话，但是每一句话都像被水染湿的纸，纸上的黑墨一片一片的晕开，模糊到看不清。

尽管如此，熟悉的声音还是让阳星言很安心，他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在耳边不断响起的轻声低语中再次沉沉睡去。

……

连清扬在病房守了他一个月了。

从医生那拿到了阳星言的身份信息，所有的不确定在这一刻落到实处，连清扬已经完全确定这个人就是自己的恋人——

不会再有另外一个和他喜欢的人名字、生日、身份证号，甚至对物理的执着都一样的人了。

既然如此，连清扬就更不可能抛下阳星言去做别的事了。

在这期间，他把公司的事情暂时交给何禹桉打理。

对他来说，

不论在哪，要不是为了给这段感情一个不被阻碍和诟病的未来，连清扬是真的想当阳星言的贴身挂件。

这个班谁爱上谁上。

阳星言在ICU躺了一个星期就被转到了普通病房，医生说他的身体机能逐渐恢复正常水平，受伤的部位也正在好转，但监测到他的脑电波微弱，一时间无法醒来。

而且醒来的时间越晚，他变成植物人的可能性就越大。

有了之前在ICU的经验，连清扬现在并不是特别相信医生的话——

他找到阳星言的第三天，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但院方联系不到阳星言的家人，没有人能在这份沉重的告知书上签字。

连清扬在病房外急的团团转，公司的事情也暂时交给何禹桉打理。

在病危通知书下来的两个小时后，阳星言身体的指标又慢慢接近正常水平。

这一周里，阳星言的各项指标不断靠近濒临死亡的数值，在即将触底的时候又逐渐升高，这样的情况反复出现了四五次。

连清扬的心情被躺在病床上的人所牵引，几天的时间里，他好像度过了这辈子最绝望的日子——

虽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但是他真的很害怕阳星言永远抛下他。

短短七天，连清扬从一个精致的商务精英变成胡子拉碴的憔悴大叔。

何禹桉基本上每天都会把重要的文件拿来给连清扬过目，他眼睁睁看着自家boss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差。

他提出过让老板回去休息一下，自己在这里守着，可对方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一开始的时候，连清扬还觉得在消毒水味道浓郁的医院简直就是度日如年，安静的病房里，仪器“滴滴”响起的冰冷电子音，随时都会宣告病人的死亡。

但后来，连清扬习惯了这样的声音——有的时候，没有动静就是好消息。

直到阳星言的各项数值都接近正常范围，连清扬才有了喘口气的机会。

但随之而来面临的是无限期的等待，等待床上的人会在某天阳光照进房间里的早晨睁眼，或是在某个和煦的午后悠悠转醒。

医生推门进来的声音打断了思绪飘远的连清扬。

“出什么事了？”

连清扬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眼睛，声音沙哑地对医生说：“他刚刚动了一下，还发出抽气的声音。”

医生表情微愣，停顿了几秒才开始给阳星言做检查。

简单的设备没办法探清阳星言现在的情况如何，于是护士推着他去做了一个全面的检查。

检查结果表明，现在的他身体机能已经恢复到正常人的水准了。

带着护士离开病房的医生啧啧称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奇怪的现象。”

跟在医生身边的小护士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这是她来这个医院上班的第一年，刚上岗就在医院见到了自己为数不多知道的演员。

她对阳星言印象很好，作为公众人物没什么架子，而且努力工作，演技还很好。

只是年纪轻轻就遭此变故，真让人唏嘘。

不过这个一直在阳星言病房里的帅哥是谁啊？

而且住院一个月，她没有见到别的人来看望阳星言。

她捂着嘴，眼睛瞪得溜圆——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

“小蔡，”医生念叨了半天，结果发现本该走在自己身边的人站在原地一动没动，“快跟上。”

小护士抱着塑料板，快步追了上去。

何禹桉刚结束今早的例会，就接到了连清扬的电话。

“你来替我，我有事出去一趟。”

准备挂电话前，他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补充了一句：“帮我带几套衣服。”

很奇怪，今天boss怎么突然愿意让他来守着了？

连清扬没做太多解释，在何禹桉到了之后，他随便交代了几句话就走了。

他的车在医院的停车场停了一个月，都积灰了。

他带着何禹桉交给他的东西，开着车到离医院最近的酒店要了一个套房。

整个身子没进了浴缸的水中，连清扬淡淡吐了一口气。

温热的水包裹着连清扬的身体，驱散了这些天积攒的疲惫。

医生说，阳星言今天短暂的反应，很有可能是要醒过来的预兆。

在医院卫生间照镜子的时候，连清扬看到了胡子拉碴的自己，于是才有了让何禹桉来替自己的决定——

他可不想让阳星言一睁眼就看到变丑的自己。

而且，一个月他都没有好好收拾自己，趁着个机会，他也该把长长的胡子剃掉，遮挡视线的头发剪短。

指尖轻轻地点在平静的水面上，手指的颤动连带着水面也跟着一起上下晃动。

连清扬合上眼睛，脑子里浮现出来的是许久未见的阳星言的笑容——

终于要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