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听罢，故作疑问道：“谁不知道你家小主是皇后跟前的红人，年赏自然是不会少的，你跟在这样富贵小主身边，怎么还到外头借钱？也不怕被人看扁了去！”

小祥子闻言面色一红，近前一步，压低嗓音诉苦道：“想必珑小主也能有所耳闻，咱们小主自入宫以来，至今还未被皇上招幸过，就更别提什么得宠了，如今就连皇后娘娘也不怎么爱搭理了，如此不招人待见的小主，我们这些跟着做奴才的，还能混的好到哪儿去！”

凝香听他口气已察觉出对自己主子的不满，乘势问道：“话虽如此，就算你家小主一时不得意，可你们延禧宫毕竟也是十二宫之一呀，这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怎么着也不至于向外头借钱去，难道你师父也见急不救么？”

小祥子叹息一声，委屈道：“珑小主，您就别提我那个师父了，他平日只顾着喝酒打牌，输了钱便从咱们下人手里收刮，稍不顺意便大打出手，他不克扣着我便是谢天谢地了，还指望他？！上次您在延禧宫门口见我哭，便是才挨了他好一顿毒打。”小祥子说罢，挽起袖口，只见手臂上新伤旧创触目惊心。

凝香见此情形，也没必要再问什么了，扯起他的袖口，叫他跟自己到竹香馆走一趟。

小祥子听了半天没敢挪步，谨慎道：“奴才不敢，我去您哪儿，这要是给咱小主或师父知道了，那可不得了！”

凝香朝四下看看，道：“我这竹香馆地处冷僻，这季节更是少有人来的，你不是急等着救命钱吗？那还啰嗦什么！快跟我来便是了！”

小祥子道：“我们小主对您那样，奴才还怎么好意思拿您的钱？这如何使得！”小祥子嘴上这么说，可心里还是巴巴地指望凝香能立刻借钱给自己才好。

小祥子心知凝香与余易秋是冤家对头，上次的事闹得人尽皆知，他作为延禧宫的人，本应避讳着，可当他又听凝香说：“你光顾着自个儿的颜面，难道就不想救你的家人了？你这样东拼西借的几时能凑够钱？就算借到又拿什么去还人家？到不如从我这拿了，算还你的恩惠，我又不会催你归还，告诉你，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时，你自己看着办吧？”小祥子听罢，只得硬着头皮跟着她去了。

一回到竹香馆，凝香就立刻招呼莹露去取小药箱来，为自己和小祥子的伤口处理了一下。

凝香见小主凝香受伤，大感意外，一问才知是怎么回事，说要不要去太医院请医女媱儿来给瞧瞧，凝香摆手道：“不过是不小心跌伤了擦破点皮而已，别兴师动众的，这里让芸鹃、芸鹊来包扎上药就行了，你快去取些散碎银子来给我用。”

莹露问拿多少合适？凝香问咱们还有多少？莹露说也就十几两吧，凝香说那就都拿来吧！莹露应声而去，少时，取了钱回来。

这会儿，自己和小祥子身上的伤口也处理好了，凝香将钱接过，又随

手将自己一对耳坠子取下，一并塞给他道：“我目前还只是个官女子的位份，比你家主子低了两级不说，月例更是少得可怜，年赏总共不过十几两而已，眼下都在这儿了，如果不够用就将这一对玉坠子典当了吧！”

小祥子身世凄苦，若不是家里穷困潦倒，也不至将他阉了送进宫来，不幸的是被分到了浑女余易秋手下，师傅吕康海更是个喜酒好赌之徒，挨打受气是家常便饭，可说是尽尝了人情冷暖，此时，凝香将他带来治伤，还主动借钱给他，这还是他自入宫以来，第一次感到温暖，实在是令他感激涕零。

他心里一暖，不由自主地“扑通”一下跪在凝香面前，连连叩了三个响头，含泪道：“此前奴才在延禧宫时多有得罪，虽说是身不得已，可也是罪孽深重的，而小主却不计前嫌、乐善好施，居然对奴才这般厚爱，小祥子今生就是做牛做马也报答不完呀。”言罢泪如雨下。

凝香忙让莹露扶他起来，道：“快起来，这是做什么，瞧你把我说的，到像那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了，本小主瞧得出，你心地并不坏，常言道善有善报，今日我能这样待你，焉知不是你之前修来的福邺啊！”

小祥子愧然道：“承蒙珑小主还能记着奴才那点好处，要说当日珑小主在延禧宫受我们小主欺辱一事，那可真真是被冤枉的，奴才感念您的恩德，甘愿冒死向皇上澄清真相，还珑小主您一个清白！”

凝香听了这话，心中暗喜，忍不住含笑道：“知恩图报善莫大焉，算你有心了，不过为我鸣冤一事，不用急在一时，待来日有了恰当的时机，自会要你挺身而出的，到时你可千万不要反悔了才好。”

小祥子听了立刻跪地赌咒发誓，凝香让他起来，道：“行了，快起来吧，本小主这会儿给你个承诺，若来日能借你之力还本小主一个清白，我必会还给你个大大的好处，至于是什么，且先容我买个关子，你现下还是赶快先去救你的家人要紧，快去吧！”

小祥子听了这话，又是连连感恩，并说今后但凡用得到自己之处，必会不余于力的，说完这才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双手捧着银子出了竹香馆，欢天喜地地去了。

小祥子走后，莹露有些担心地向凝香探寻道：“这小祥子单看面相，到还真不像是奸猾之辈，可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小主对他这般的好，就不怕他事后翻脸不认帐么？”

凝香无所谓道：“我此时施舍给小祥子的这点好处，于我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可对他来说，却是雪中送炭的至大恩惠了，至于他是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权当是我们在他身上下了个小赌注吧！如果赢了，我们和延禧宫的这一笔旧账便可彻底清算了，如果败了，也不过是损失了些散碎银子而已，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呢？”

莹露听凝香这样一说，翻眼琢磨了一下，脸上立时浮现出笑意来，并道：“钱财毕竟是身外

之物，既然小主能看得开，那这笔买卖还是蛮划算的！”

丫头替自己小主担心，而小主自己却很是笃定，心里早有了十成把握。

梅儿从莹露口中获悉玉王爷府大婚当日热闹非凡，终忍不住在竹林中大哭了一场，后经凝香一番解劝，心情总算略有好转。别过凝香，她原打算回清心殿，又恐被母亲看出才哭过的样子，会问东问西不好解释，索性漫无目的地在御花园僻静的甬道上信步溜达，尽管尽力回避着，可满脑子还都是承玉的音容笑貌，这样转来转去不知不觉地到了雯芳轩前。

一个俊俏的小宫女从内走出，朝梅儿浅施一礼，道：“御卫梅儿大人安好！我家小主请您进去小坐？”

这声娇滴滴的问候打断了梅儿的愁思，她抬眼见来人并不认得，问她你是哪位？你家小主又是谁了？

那宫女回道：“奴婢是雯芳轩的掌事宫女涟漪，我家是小主是雯贵人，您之前也见过的。”

听她这么一说，梅儿恍然想起上次打此经过时，这个雯贵人就曾诚意邀过自己一次，可因当时想急着去见怡玫长公主就说改次再来，结果便一直拖到现在，如今已走到人家门口，再不进去就实在说不过去，只得道：“哦！那请你前头带路吧！”

梅儿随涟漪进去拜见雯贵人，见此处独门独院比竹香馆还要狭小些，不过布置得到也清新雅致。人未进屋，先听到几声鸟鸣传了出来，梅儿知是贵人养的通灵杜鹃鸟，想起她在除夕夜的精彩演出，心生一阵喜欢。

穿厅过廊进到内室，见雯贵人正头系棉巾半卧在床，看情形似乎抱恙在身，见礼后问是怎的了？

雯贵人忙让看茶，边笑说没什么，只因怀有身孕，不便招待客人，还请她不要挑理才好。

听说她怀孕，梅儿诧异道：“记得除夕那晚，见小主还能巧手当众训鸟献艺，怎的这会子就突然怀孕了？看您这样子似乎已经超过三个月了吧？然却从未听闻小主害喜的消息，难道是故意隐瞒的？这是为何？”

雯贵人听了她的一串发问，喃喃解释道：“实不相瞒，大人才入宫那会本小主就曾怀过一胎，当时心思单纯不知人心险恶，中途没能保得住，至今每每想起，还甚感伤怀遗憾，因此这次才极力瞒着，只等胎相稳固才敢公之于众。”

梅儿在宫中日久，也常听说过一些嫔妃之间骇人听闻的恶毒手段，为了阻止对手受孕与已分宠，通常会采取一切手段加以阻止，位份高是还好说，位份低的怀孕反而成了祸患，雯贵人之所以这么怕人知道自己怀孕，定是吃过大亏，想到此节，内心泛起一阵同情。

雯贵人坦诚道：“我之所以几次、想求见大人一面，就是为了能得到大人的倾力相助，借大人之手来保住我怀里骨肉的平安。”

梅儿心已决定答应她的请求，可还故意问道：“你我非亲非故，怎知我一定帮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