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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楼娇

作者:楚容 | 分类:穿越 | 字数:93.8万

312 寿奴

书名:凤楼娇 作者:楚容 字数:2354 更新时间:2024-11-25 22:35:35

腊月初八,太后和皇上赐浴行宫,在朝四品以上官员皆沐恩泽,洗尽一年晦气。

湘绮自然在列。

待到了行宫,安公公低头而至传旨,只说是侯府老太太要见湘绮,约她去半山的怀德殿去沐浴,由侯府送回谭帅府。因都是女眷,吴氏也不敢稍有违逆,一口应下。湘绮敛衽起身,看到无数羡慕嫉妒的目光望向她。

她随了安公公一路走,只是冬日树木萧瑟凋零,不似她夏日同玄恺在此戏耍时的郁郁葱葱。

她心怀忐忑,手中紧握悬在腰间的锦囊,卓梓交给她的锦囊,里面藏着那破碎的玉玦,也不知玄恺如今可是安好?蟠龙飞凤纹绣浅黄绢面衾,金银丝翠色纱罗,殿内陈设照眼。

兰汤香气萦绕,白色迷烟如雾岚,两名小太监在殿外托个朱漆托盘,上面齐整地摆放红绫中单,大红汤衣子,杏黄色丝绦,令她心惊不定记起昔日,所幸无人识破窥到她女儿身的真面目,否则她怕没有今日,就立刻会被皇太后锉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

“将衣物放在那里,我自行沐浴,不必人伺候。”湘绮咳嗽一声吩咐,话音迟缓凝重。

“喏!”两名太监齐声应,倒令湘绮觉得释然,心里一块高悬的石头落地,便听了门口两名小太监窃窃议论声。

一个说:“寿奴,你进去看看,你手小,又是当官人家的子弟皮肉嫩,这双手平日伺候娘娘们沐浴最是讨喜的。这位姑娘看上去细皮嫩肉的女孩子水灵灵的模样,我们粗手笨脚的可不敢得罪了去。”说罢懒洋洋打个哈欠。

“寿奴”二字令她心头一动,令她立时想到小弟。心里激灵灵一颤,随即又如涟漪过后的水面恢复平静,富贵人家子弟都喜为儿孙起“jian名”,好养活,免得被天妒收了去。心想这宫里还有小太监同小弟寿奴ru名相类的,不由淡笑而过。

也没听那个寿奴搭话,殿门外一阵私语声,问话的人嘀咕一阵就下去。

湘绮胸前围一大块儿喜鹊争春的蜀锦,将发髻高高挽起,抬脚入到温汤池子,就听重重帘幕外的问话声:“姑娘,奴才小瘦子奉命前来伺候姑娘沐浴更衣。”

湘绮惊得周身一个战栗,

好熟悉的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不,不会的,这深宫中哪里有自己熟识的人?心却越来越冷,血液将近凝固,可是依然不信自己的耳朵,或是错觉,不该,不该,小弟已经在卓柯的安排下远涉江湖逃命天涯了。如何会入宫在她身边伺候?

但她依旧不甘心地揉揉眼,望着那水烟飘渺朦朦胧胧的高汤池旁被风掀起的重重纱幕,有个瘦弱的身影跪在那里,风吹纱幕时沉时飞,露出那张朦胧飘忽的身影。她一惊,揉揉眼望去,寿奴?果真是弟弟寿奴吗?旋即,一个不安想法萦绕脑际,那尖利的声音,慢条斯理的话语,难怪自己起先没有觉察,若不仔细辨认,怕那声音虽然带了昔日的童稚之声却都是迥然的。

依了温汤池一排齐胸高的苏绣十二美人围屏,恰是遮挡了视线,只能囫囵看个面颊。

她满心好奇,撞起胆吩咐:“进来!”湘绮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从温汤池中立起身,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纱幕徐徐跳动,一名小太监顶个朱漆描金托盘跪行进来,垂个眼儿也不抬头,跪倒湘绮的池边问:“姑娘是喜欢轻揉,还是捶背搓盐花?”

湘绮四顾无人,压低声音道:“抬起眼来!”

“奴才不敢。”声音满是嗫嚅。

“恕你无罪,抬眼来!”湘绮吩咐。他看到那托着托盘的手在瑟瑟颤抖,看到那人衣衫战栗,少年缓缓抬头,不等他看清湘绮,湘绮已惊呼失声:“寿奴,果然是你吗?”

咣当一声响,寿奴手中朱漆托盘坠地,愣愕愕望着湘绮,忽然起身转身就跑。

“站住!”湘绮喝道。

寿奴驻足,屋内一阵沉默。

湘绮披上丝纱汤衣子起身。

不想相逢尴尬于尴尬地,彼此见面竟然是如此的狼狈。

“你,你不是离京逃命去了吗?”湘绮懊恼地责备。

寿奴垂手低头也不看她,声音痛楚却平静道:“回驸马爷的话,奴才是罪臣之子,蒙皇上恩典,净身入宫为家门赎罪,安敢逃离?”

后面的话不必说,湘绮已经如芒刺扎背,冷汗淋漓的冒出。

“你……你…….小弟,那日姐姐分明是看到二公子带你去逃命,你可

还记得那日?”她急切的要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紧紧握住寿奴的手腕,他却如一段枯木,没有丝毫温度,目光呆呆直视前方道:“寿奴如今是无根之人,姑娘莫认错了亲。如今说什么,该没的已经没了,该断的,也断了去。”

湘绮愕然,坐在池边,水滴答坠落池中如琴声轻响,叮叮咚咚敲得人心烦躁,她搜肠刮肚去寻回昔日的记忆,分明看到小弟去逃命,分明知道大公子为救小弟而铤而走险,分明……心如被人一条条撕碎,又在她面前展现抖落那血淋淋的伤,她痛苦闭目,什么家门厚望,爹娘的嘱托,自己引以为豪沾沾自喜奋力半载来救弟的结果,到头来竟然是一场空。此刻尽是万念俱灰,她历尽艰辛险阻终于赢得此战役夺回城池,蓦然回首,家园城郭却已断壁颓垣化为瓦砾,竟然痛失了立国根本的江山和根基。

面颊上一片灼烫,慌得用手背去遮掩,竟然是泪,滚烫灼痛,从粉颊上无声滑落。

沉闷的气息和砰砰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压抑得如悬铅锭在心头,无法顺畅呼吸。心口剧痛无比附加,一刀刀剜割般奇痛无比。她想,那个阴森森的地牢,血腥的臭味,狞笑的刽子手,无助的小弟叫天不灵叫地不应,也该如此忍受那一抽一抽的剧痛,熬过那日日夜夜的。

“姑娘不必难过,‘小瘦子’如今是无根之人。他们总算解恨了,如今谭元帅的根苗已被斩草除尽,再无后患。”寿奴讪讪道,泪光盈盈,言语凄惨,湘绮暗自盘算,不该,如何也不该。如何一家男儿皆被擒回遭此毒手?

“官府如何寻到你?”湘绮低声问,满是骇然。

寿奴苦笑,只望着水中的她,湘绮满心后悔,此事,只有几个人知道……

她四肢无力,周身的骨髓如被抽干,她想哭,却紧紧捂住嘴巴,但那悲声止不住从指缝中流出。

沿着指缝缓缓滑落,滴滴打在温汤池中,叮咚叮咚,附和着低低的啜泣声,她身子发软,伏趴在冰冷的冻玉池壁,木讷地愣在那里。她并不想哭,只是无法抑制决堤的泪,喉头如梗异物,隐隐作痛。头脑一片晕眩,仍不信眼前之人是真。她讪讪地问:“是梦吗?小弟,你我姐弟可是梦里相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