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机械白城无比冰冷。

空气中带着一股铁锈味，建筑大多为白色或灰白色，缤纷的灯牌挂在鳞次栉比的房屋间，整座城市像开败的玫瑰花一般腐烂。

苏明安丢下了没有燃料的圆盘车，沿着巷道独自往里走，期间看到不少如阴沟老鼠般生活着的人。

人们缩在垃圾旁，或者地下水管边，身上发出垃圾的臭味，眼神如狼一般盯着路过的他。

在电线杆的牛皮癣广告里，苏明安看到了一则征集令。

上面写着，只要将家里的女孩提供给内城接受改造，家里就能获得一笔不菲的报酬。

……恶心。

苏明安将广告揭下来，撕得稀烂。

接受改造变成繁衍机器的人，都会人不人，鬼不鬼。为了金钱，把身边的亲人交出去，简直和魔鬼无异。

趁现在有时间，他放了一个分身。

下一刻，白光在他眼前聚集——

一模一样的苏明安，出现在了他面前，他感受到了一心二用的感觉，差不多像是在视野里开了个小窗口，不会让他头晕目眩。

分身睁开眼，因为有了自我思考能力，那眼神与先前截然不同，温和地，沉静地，直视着面前的苏明安。

“你好，本体。”分身说。

“怎么称呼?”苏明安说。

“不用在意这些……我本身也是你，我只是你性格于无尽未来中可能发生的一个变种……你可以随时支配我并下的命令，哪怕是死亡也没关系。”分身眼神始终含着笑意:“如果执意要一个名字，就叫我明吧，我热爱世界的一切光明美好。”

“很难想象我的性格会变成这样。”苏明安看着这个明明和自己一模一样，性子却像位骑士一样的青年，或许这就是“暖男”状态下的自己。

“你想办法找到诺尔，跟踪他的动向。”苏明安将“未生锈的铁棍（白级）”递给分身作为武器。

“明白。”分身郑重道:“无需在我身上投放过多关注，我会将情况反馈给你，如果有需要，请随时通过精神对我下令。”

分身转身离开了巷道。

苏明安则进入了城市的阴影里，他将直播的视角调到分身之上，想看看会有什么结果。

他依然能看到弹幕，只是弹幕的视角是分身那边，看不到他。

……

【哎？哎，这是分身君吗？】有弹幕说话。

【唉，我们作为观众，只能远远注视苏明安，我们是一群废物……】

……

“不是废物喔。”分身微笑开口:“虽然不能成为灯塔，但也有自己的光。在我眼里，你们仍旧是如星星般闪耀的存在……永远不要放弃自己的未来，毕竟翟星的胜利，最终属于你们每一个人。”

弹幕诡异地静了一瞬。

而后，便如爆炸般汹涌开来，各种喜极而泣的，兴奋狂叫的，还有激动到一团乱码的。

分身一路和弹幕聊着，语气无比温柔。

“……别看低自己呀，你们也是人类的未来。”

“……相信自己的潜力，没有人是天生的最强，现在时间还早，你们还有继续努力下去的资格。”

“……喜欢这样的我?谢谢，不过我认为喜欢一个人就要喜欢他的全部。”

……

弹幕哭成一片，热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高。

【老亚撒西了，完了，我沦陷了】

【他对我们展露微笑……他是真的灯塔啊】

【第一玩家变得分身这样不好吗？之前一副那么傲“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看着真不爽。】

【我宣布我正式加入灯塔派系!我下个世界就成为冒险玩家!我要跟上苏明安的脚步，永久追随我的明月——虽然很微小，但我也要闪烁光芒!】

……

“——苏明安？”一声呼唤传来，正是世界榜二诺尔。诺尔刚从病院逃出来，找到了闲逛的分身。

分身抬起头：“你好，要合作吗？”

“当然可以，你是苏明安的分身？”诺尔一眼就看明白了：“榜一和榜二合作，岂不是很好的选择吗？”

诺尔虽然看上去像个小孩子，真实年龄却已经有二十五岁，他年轻的容颜起源于一场手术实验。

身为世界榜二，诺尔的双商绝对不低，他对于线索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

“我们走吧，诺尔。”分身笑着对他说:“虽然这个世界令人厌恶，但是它仍然值得拯救……去探寻让它坏掉的秘密，治疗它，拯救它，我相信它会变成我们喜欢的模样。”

他温沉的话语带着股令人信服的坚定，眼神更是充斥着振奋人心的无尽期望。

“嗯……走吧。”诺尔被他的笑容激得一愣，有些迟疑地跟上了对方。

直播间的弹幕很兴奋，诺尔却能敏感于人类的情绪变化。面前的分身，看似比之前的第一玩家更令人亲近，但那话语中却流露出危险。

……分身说的是，“我们喜欢的模样”，而非“城市该拥有的模样”——看似无畏的逐光骑士，如果心中只剩下坦荡的光明，那么一切处于灰色地带的事物，对他而言都是需要清扫的劣等品。

真可怕啊。诺尔想着，跟了上去。

……

苏明安继续在巷子里探索，没了观众的聒噪，他现在无事一身轻。

他伸手，遮住落在头上的雪，突然听见一阵激烈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灰扑扑的身影跑了过来。

“——拦住她!不能让她跑了!”

“——把这女的献上去有整整五万，别让她被别的混蛋抢走!”

后方粗嚷的男声连成一块，他们追赶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少女。

她的头上满是白雪，全身冻得发抖。

她在看到苏明安时眼神一亮，脏兮兮的手拽上了苏明安的衣角，一双海蓝的双眼望着他:“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被拉去改造，我不是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