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那些原本平静的卡车忽而传出一丝丝钢铁扭曲的声音。

起初只是一丝，而后是一片，而后……便是肉眼可见的形变。

在令人牙酸的嘶哑声中，由医生战帮开来的那十数辆重型卡车仿佛全都有了自己的意志，在令人头皮发麻的变化之中，扭曲成了一个个杂糅着扭曲钢铁和各种线束纹路的奇异个体。

像是武器，又像是人类的臂膀……

这些卡车的驾驶员早已离开了驾驶室，然而这些扭曲之后的重型卡车却像是每一个都拥有了自我的意识，开始自发地行动起来。

在某一个无形意志的“操纵”之下，这些看不出有任何行动基础的扭曲个体开始向着同一个方向聚集。

“咔嚓！”

“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随着聚合的异变个体越来越多，这种结构之间的咬合声就越发密集。

当最后一声接驳的声音沉寂之时，一个原本趴在地上而眼下偌大无比的钢铁身影如同一个巨人般站立起身。

随着“巨人”现出真身，流转于其全身上下的那些线束纹路中开始有红蓝色的光点在其中游走，就像是……神经信号开始在神经结构中传递。

巨人开始真正掌控它的躯体。

几十米高的高度甚至让这只巨人仿佛一伸手就能触摸到隔离了上中城区的顶部岩壁。

比人类现今最大的机甲还要至少高出两三倍的体量让这个巨人哪怕只是随意的一个动作，也会带起一片狂风。

看着这个只不过几十秒间就出现在眼前的超巨型“怪物”，近距离站在其脚下的治安队成员甚至看不清其真正的全貌。

遭遇过再过怪事的他们也从未预料自己等人会看见眼前的这一幕，然而身经百战的他们还是尽可能保证头脑的清醒。

“是那些恶魔的手笔么？一定是那些恶魔的手笔！”

看看那扭曲的邪物，其上流转的红蓝色光芒，一定是恶魔尖啸的诡计！

“不！”凯撒凝着眼神，仰头顺着这具扭曲中又颇具美感的巨物一路看了上去，却发现看不透高处黑暗中的迷雾。

他是灵能者管理中心出身，虽然没有恶魔仲裁所的那些执行官专业，但是在检定恶魔的气息上也算有点自己的理解。

“和恶魔无关……仅仅……”

……

“……仅仅只是一片赤诚的海洋。”

巨人不似机甲，行动起来没有半分不协调之感。

但它依旧尽可能小心地轻轻蹲下身子，满是武器的钢铁手掌向着那群正在和医生战帮交手的治安队拍下。

风压之下衣袂翩飞，然而临到头顶，这只其上满是炮筒枪管的钢铁手掌又陡然停下。

“咯吱吱~”

机枪的转轮转动，没有开火，但胁迫的意思显而易见。

“让开。”

作为战帮之主的老人老泪纵横地看着眼前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巨人顶端。

尽管他看不见那些老兄弟，但是他知道那些老兄弟一定可以看见自己。

他们正在注视着自己。时至今日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当初的一个诺言。

……

“听说明天他们要让那批新的人造人战士和以前的老兵进行一场军演对抗，两千对两千，也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军营中温暖的灯火下，卡洛斯凑在躺在床上的老人身边，一双手将老人随意搭在床边的左手紧紧握在手心里，声音清晰而小声地说着，“您更看好哪边？”

老人笑着摇了摇头，“随便哪边都好，终归都是军营的兵。不过同样人数的话，新兵怎么也不可能打得过老兵吧？”

“可我觉得这两千新兵经过白厄将军的特训，总该不太一样。”

“白厄将军么……”老人口中轻轻念着这个名字，眼睛有些发虚。

“他是您第一个发现的，原谅我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甚至没能发现他有什么不同……”

“其实我也不甚知晓……”老人嘴角抿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时至今日我都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在那个时候做出那样的一个决定。可能，也只是一种感觉吧。”

“您的感觉没有错，如今他确实是第一个有可能为人造人的地位真正带来改变的人。”卡洛斯眼神炙热地看着老人，“您为这些新生的孩子们，付出了太多太多了……”

‘付出么？’

老人心中暗自念道着，躺在靠枕上闭上了眼睛。

恍惚中，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下午——

“报！第一批人造人实战测试结果出来了！这些人造人战士对于战场的适应性惊人，第一次上前线就完全不惧生死，每一个都英勇无比，都是好苗子啊！”

“不过有些重伤的个体，要怎么处理？”

“重伤？”当时还是元帅的老人随口就打算回道：“按照惯例，给一笔钱送回家。”

可转念一想，这些人造人哪有家？

轻轻一叹，便吩咐道：“先留在军区医院养伤吧。”

那时的军营对于新鲜的人造人还没有半点以往的陈旧观念影响，对于这些新伙伴的加入都感到由衷的好奇。

没有人对于他的命令有什么意见。

可是渐渐的……军营的自然人们发现了一个事实——

他们没有那些人造人敢打敢拼，哪怕人造人伤亡惨重，但是总有那么运气好点的可以活下来。

那些英勇作战又活了下来的人造人，几乎挤兑了他们自然人全部的升职空间。

哪怕他们的作战是为了保家卫国，但是在保家卫国的同时，他们也需要对自己未来的生活有点盼头。

如今，这些盼头却全被那些人造人垄断。

于是军营中对于人造人这个群体开始出现了点微词，直至……军区医院的床位几乎也被人造人占满的那一天。

“今天下午医院发生了哗变，让我们必须开始重视起那些伤残人造人战士的处理问题。”

“我提议，直接将这些伤残的人造人战士回炉重造，反正那些生产线需要的仅仅只是生物质而已，正好发挥这些伤残人造人的余热。”

“我复议！”

“我复议！”

“我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