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唇翕动，低下头颅，说道：

“墨菲德里亚已经被吞食，我的家乡海恩斯被毁灭，我的姊妹同胞，手足战友都惨遭【社会】杀害，就算死去也不得安宁，反而被莱安定从冥河中捞出来，重新被蒙骗，再被当做炮灰一样，送到前线去。”

“我，过去一直不齿篡权僭主的行径，因为我无法相信一个炮灰神灵能够带领我们。”

“但现在，我们自己也成为了炮灰神灵。已经死去了太多人了，只要《来自星渊》的计划一直在进行下去，就会有更多的玩家被哄骗加入这场不义的战争。”

“《来自星渊》计划的本质，是殖民，是软控制走向分裂的六大星渊，为了这个目的，莱安定为首的集团不断地向【隐秘社会】等入侵者作出绥靖让步。”

“我终于明白，被当做炮灰和筹码，是什么滋味了。”

“李澳兹，你的言行，你的打扮，都充满了地球的文化痕迹。所以你应该听得懂我的意思。”

沤深走到利奥兹跟前，下一刻，‘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双手扶着膝盖，眼眶通红，低吼道：

“利奥兹卿！再这样下去，源渊和五层星渊，芸芸众生都将遭到不幸！我们都会变成莱安定和盖亚之间秘密交易的炮灰！”

“沤深！”、“我草你在干嘛，快起来！”

一位资格极老的神灵武士，向一位过去的僭主暴君下跪低头。

这一场景，就算是对于下定决心革命的二人来说也是颇为震撼的。

“利奥兹……卿！”

沤深咬着嘴唇，沉声说道：

“现在，我们都是炮灰，在源渊叙事的秩序下，平等地遭受着莱安定的压迫。”

“过去是你这样的炮灰神灵，现在是我们，未来是全体人民！”

“我本可以默默不管，甚至加入压迫统治者的序列之中——但，万一下一个是我呢？”

“这世上有许多人，面对灾难和不公的时候，为了明哲保身，都是保持着沉默的，就算被人骑在脖子上，也会一笑而过，因为他们没有力量。”

“从内部进行改良，对于源渊的腐朽落后来说，是不现实的。我们的叙事根子上就出了问题，甚至还不如帝国主义来的进步。”

“利奥兹，你也很清楚吧，就算你作出了天大的贡献，星渊也不肯给予你任何回报。”

“名字是芮莱缇给的，武器是芮莱缇赠予的，实力是从四处掠夺的，知识是从实践和失败中积累的，伙伴是从战争中拯救的，而地位……”

他嘴唇颤抖，沤深咬着牙，最终承认道：

“是人们……亲手把你捧上了神座。”

“利奥兹卿，不。”

“利奥兹冕下。”

“就算，你无法原谅源渊神族，无法饶恕我们曾经对你的剥削和掠夺，但至少为了这六渊十三叙事的无辜生命、普罗大众，请你与我们合作，共同推翻莱安定的暴政，让《来自星渊》计划彻底终止吧！”

他垂着头颅，闭上眼睛，满面紫红，额头沾满汗珠。

对着曾经的仇人、对手、自己眼中的暴君，说出这些话，几乎是把沤深的尊严摔在地上，亲自踩碎蹂躏成渣滓。

但……他很清楚。

其实谁都很清楚。

利奥兹，已经是源渊神族可以最信赖的伙伴了。

“只有和利奥兹冕下合作，才能改变这腐朽的秩序。”

宇天嚣——伊莱文特说着，同样跪地，双手按在大腿上，沉声道：

“我们本可以选择和入侵者合作——但若是革命需要外敌的帮助，那我们和出卖祖国和民族有什么区别？”

“过去，我们对不住你，利奥兹冕下。”

夜仗剑——阿特烈亚·夜风，这个最不着调的神族武士也跪下身躯，尊敬地说道：

“现在，我们需要您，未来也需要您。不是为了我们，也不是为了源渊神族的存亡。”

“为了天下苍生，请利奥兹阁下与我们合作，共襄革命，暴力推翻莱安定政权，重新考虑六大星渊关系，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实现星渊的和平。”

三名昔日忠诚源渊的武士，异口同声道：

“为了芸芸众生！”

李澳兹没有看三人，一言不发，只是翻着信息，单手托腮，起身踱步思索。

境渊没有日落，只是太阳树冠缓缓闭合。

晦明变化，开闭张合，朝起鸟雀飞寻，走兽昼伏夜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李澳兹就这么思索着对策。

不知道过了多久，三名神灵武士就这么一直跪着。

他们欠他的。

源渊诸神所欠利奥兹的，远不止这一跪。

……………………

一个星期后。

“起来吧，就算你们跪倒天荒地老，我也无法原谅源渊。”

李澳兹放下最后一张情报，看向跪地的三人，如此说道。

三人纹丝不动。

“但是你们三个，又不是犯错的家伙，沤深哪怕被贬低成邪神了，也没有投靠【社会】。”

李澳兹直立起身，淡淡说道：

“向君王跪地是奴仆的行为，如果你们要推翻莱安定的统治，那就拿出主人的气势。”

“现在，起来。”

三人依旧跪地不起。

李澳兹一歪头，走上前，摇了摇夜仗剑的肩膀，对方下意识推了他一把：

“别吵别吵，我三星五费单挂马上就要赢了！这把很关键！”

李澳兹一愣，随即摇了摇宇天嚣，后者眼前流动着一片绿光，嘀咕着说道：

“这股票怎么还不涨啊，不合理啊……”

【呵呵，我说你们怎么能跪上一周，感情都在玩小游戏呢。】

李澳兹气乐了，抬脚一脚踹在龙御穹身上。

砰！

龙御穹身体一歪，却是早已昏死过去。

李澳兹面色一变，挠了挠头：

“哇，你来真的啊，不好意思。”

【夕阳祭司】

他打了个响指，身形缩小，焰色长发拖至地上，瞬间变化为艳丽的少女，抬起手在龙御穹头上轻轻一点，释放出治疗法术。

“唔……是跪的太久了吗？好像晕过去了”

龙御穹迷迷糊糊坐了起来，睁开眼，却看见两只白净的玉足。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