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丝缕缕的血迹凝聚为一道垂挂空中的墨家铭纹，当许湛重重一掌推出的时候，顿时这道铭纹燃起烈焰，直接将宁元圣的小天地界壁烧穿，紧接铭纹四散，将整座小天地尽数烧得灰飞烟灭，而眼前则是一道身影中了宁元圣的一掌砸落在江面上，正是林婉华。

林婉华最早迎敌，所以受的伤势也最重，身躯跌撞在水面上的那一刻，身后张开了一道曲面江水，一缕缕剑气横溢，硬生生的止住了身形，而就在这一刻，宁元圣的小天地被焚烧得一干二净，顿时那道宛若压在心境上的天地压胜力量倏然消失。

“许湛前辈！？”

林婉华微微一凛。

“御敌！”

许湛飘然而至，浑身裹挟着浓烈剑气撞击在了一名十二境大妖的身躯之上，剑刃连续挥动，顿时数十道剑芒冲天而起，硬生生的将那被包括宁元圣在内的七名大妖围攻的苏清酒解救出来，此时此刻的许湛，整张脸庞苍白，每一剑挥出的同时，都分离出一道剑气落在了江水之中，一时间，就在他身下的江水不断旋转，一缕缕金色光辉升腾，已然不知不觉的起了一座墨家阵法了。

“苏清酒、林婉华！”

许湛以心声对二人说道：“我来牵制住他们，你们找机会走，一旦逃出去就立刻向东去跟徐朔会合，你们三个一定要活着回去！”

“前辈！”

苏清酒一双美眸中氤氲着淡淡金色意境，剑心通神的力量已经快要消耗殆尽，她皱了皱秀眉，道：“走不掉的，宁元圣已经将这里数百里的气机封禁死了。”

“不试试怎么会知道？”

许湛一边在苏清酒、林婉华的掩护下不断出剑，与此同时，心口处一缕金色丝线似乎被点燃了，一时间，给予这位墨家十二境剑仙甚至比苏清酒、林婉华更强的剑意、剑气，这一刻，许湛已然是在燃烧自己的心脉，以此来抵挡妖族了。

“许湛前辈，何苦呢？”

林婉华喃喃道：“我和苏剑仙……死便死了，你这又何必？”

“你们两个，能不死尽量不死。”

许湛不断挥剑，被众多大妖围攻下，他身上的伤势越来越多，但声音却异常的爽朗，笑道：“人族天下少了苏清酒、林婉华，剑道便如长夜无流星，但少了我许湛……其实没什么的，墨家祖庭新一代有徐朔那群人，我许湛也不是死不得的。”

他看向东方，道：“连掌门师兄都下界出剑了，我许湛怎能丢了墨家祖庭的脸面？”

说着，他笑道：“我已经以一座墨家天绝阵镇封了这方圆数十里，这座阵法我只留了一座生门，一会，当我启动阵法时，以柳叶为信物，你们两个跟着柳叶离去即可，我许湛留下，就算是要死也得多拉几个大妖垫背！”

“前辈……”

苏清酒秀眉轻蹙。

“不要迟疑！”

许湛沉声道：“你们两个若是走不了，我的死就毫无价值了，我许湛老了，走得也了无牵挂，只是……能否帮我带句话给我女儿许青衣？”

“前辈请说！”林婉华道。

许湛横扫长剑，同时祭出了三把本命飞剑猛攻妖族，但双眼之中却满是柔和，轻声道：“告诉那丫头，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但如果喜欢这件事不能让自己变得更好的话，就要试着不去喜欢。”

“记下了……”

林婉华咬着红唇。

“好了，准备！”

许湛猛然蹬踏虚空，顿时身躯急退，他抬手咬破食指，将一缕鲜血映照天穹，转眼间脚下江水急旋，数十里内到处都是升腾的墨家阵法金光，而就在下一秒，一片柳叶从许湛的袖中飞出，顿时苏清酒、林婉华刹那间御剑跟着柳叶沿着一条曲折轨迹冲出阵法。

“不妙！”

宁元圣大怒道：“她们要走，给我追！”

“你们就别追了。”

许湛一脚踏向江面，顿时墨家天绝阵的一道道阵法光辉冲天而起，形成了无数金色樊笼，将宁元圣等大妖尽数困在原地。

“好啊！”

宁元圣一张脸庞扭曲狰狞，眼睁睁的看着苏清酒、林婉华御剑而去，目光中透着寒意，笑道：“许湛，你们墨家祖庭真是太爱多管闲事了，你这颗头颅就应该摆在祖山的供桌上，让所有妖族天下的修士都看看人族十二境墨家剑修的风采！”

“放心。”

许湛洒然一笑，道：“我许湛要死，就不会留半点油星子给你们这群畜生！”

说着，他剑刃一指，顿时体内一颗剑心嗡嗡铮鸣！

“不妙！”

龙筝大惊失色：“他要自爆剑心！”

一位十二境大剑仙的自爆剑心，何等恐怖？

“各自自保！”

宁元圣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猛然拆下了泣血扇的一根扇骨，直接捏碎化为一道金甲守护身周，而龙筝等人则纷纷凝聚剑罡、妖罡等，所有人都被许湛的天绝阵困住了，但许湛近距离自爆剑心的冲击伤害是他们不可能避得开的。

浑身是伤的墨家十二境剑修显得十分洒脱，轻轻摩挲手中佩剑，笑道：“老伙计，没有想到到最后你还要为我殉葬……”

说着，许湛看向东方，哈哈一笑：“掌门师兄，许湛去也！”

……

“嘭——”

一声巨响，整个鬼蜮天下地动山摇，许湛自爆剑心的威力堪称恐怖，直接将小半截枯松江都被炸平了，而距离许湛极近的一群大妖则宛若剑气风暴中的残叶一般，甚至就连十三境大妖宁元圣也口吐鲜血，龙筝则一条手臂、一条腿被炸得白骨嶙峋，其余的大妖也好不到哪儿去，甚至有三名十二境大妖直接化为一片血雾，成了墨家剑仙许湛殉界的祭品。

“许湛前辈……”

百里外，苏清酒、林婉华一起回头，都已经明白了一切，顿时眼中满是泪光。

“走了。”

林婉华咬着牙：“去会合徐朔！”

“嗯！”

就在两人不远处，一道红裙身影出现，正是绣衣轩阁主曹樱，跟在曹樱身后的则是两名十二境大妖。

“苏剑仙、林剑仙，救我！”

曹樱咬着银牙。

“哼！”

苏清酒、林婉华同时挥出一剑，顿时将两名大妖阻挡住数十里外，旋即三人一起御剑飞向枯松江的上游方向，整个下游的水运已经被破坏的极为严重了，再加上许湛自爆剑心的一击，江底深处的那怪物，与十四境的缘分也自然越来越少了。

“那边，怎么回事？”

曹樱一边飞行，一边问道。

林婉华皱眉道：“许湛前辈为了就我们，自爆剑心殉界了。”

“……”

曹樱抿了抿红唇，看向爆炸发生的方向，眼中多出了几分敬意，人族剑仙多豪杰，墨家剑仙许湛自爆剑心杀妖，何等壮哉？！

相反，与大商王朝庙堂上的波诡云谲比起来，墨家许湛这样的上五境大剑仙是何等的胸襟，何等的洒脱？

曹樱秀眉轻蹙，旋即自嘲一笑，何必羡慕，你曹樱也配跟人家许湛相提并论？追随霁南王这么多年，你干得脏事还少吗？就别羡慕人家的人族剑仙多豪杰了，你曹樱根本不配。

……

雪域天池，东境数百里外。

“唉……”

一身伤痕的十四境墨家钜子飘然落在了山头上，虽然依旧有神仙风采，但却多少有些狼狈，身后的七宝剑匣都被日月水火棍砸得扭曲变形了，两把飞剑直接损毁，这趟下界可谓是不顺风也不顺水，甚至如果文林的这位老先生没来的话，或许会有性命之虞。

“墨家钜子。”

钜子走上前，恭敬道：“参见复圣老先生，多谢老先生出手相助。”

老先生笑了笑：“都是为人族天下做事，就别客气了。”

说着，老先生看向西边，轻声道：“不要太难过啊……”

“没事。”

墨家钜子眼圈微微一红，道：“我这个师弟啊，一直入不了十三境，心结多，太惯着女儿，浑身的缺点，但有一点好，就是有点像你们读书人，当仁不让。”

他看向西边，禁不住的鼻子一酸，道：“我们墨家就从来没有一个孬种，何况是我师弟许湛？”

老先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是摘下了酒葫芦，递给了墨家钜子，道：“来一口？我家岁寒酿的酒，喝一口少一口了。”

墨家钜子毫不客气的接了过去，仰头喝了一口，当看到老先生脸上心疼之色的时候，旋即送还，笑道：“好多了，该返回墨家祖庭了，老先生呢？”

“去一趟山巅别苑，去看看岁寒的弟子。”

“也是。”

……

天机城，百宝阁。

一袭青色衣裙的店掌柜有点困，趴在桌案上就睡着了，睡梦中，梦见自己回到了小时候，爹爹将自己扛在肩膀上，摘那墨家祖庭后院树上的黄杏。

“爹爹，再高点，再高点！”

小姑娘对着树上张牙舞爪。

托着女儿的许湛一脸笑容，柔声道：“慢着点慢着点。”

摘完杏子之后，许湛放下许青衣，溺爱的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闺女，爹爹走了啊……”

……

“啊？！”

许青衣猛然从梦中醒来，一张俏脸已然是泪水涟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