Ⅳ

“哈哈，其实那球越位了是不是？我在后面看见是越位了。”陈潇喝了口啤酒，红光满面地说。

“我也不知道。”林卓帆头也不抬，“那时候我什么都没想。”

“不管越没越位，那都是个精彩的进球。”马志复笑着说，“那么炫的弧线，而且力量又那么大，角度也很刁。说不定裁判就是看这球太漂亮，所以舍不得吹掉的。说不定还能入选这届比赛的五佳球呢。”

马志复的话又引来一阵笑声。

比赛踢完后，196班足球队的十二人一起到食堂吃庆功宴。四个外援都各自回了教室。已经是午休时间，食堂里除了他们，一个外人都没有。所以大家都比较放得开，陈潇还买了两包烟发给大家抽。几个不会抽的也勉强点上吸了几口，咳成一片，又惹得一阵大笑。

大家说说笑笑，都轻松无比。虽然这场比赛踢得难看，但也总算是拿了下来，取得了开门红。接下来的比赛自然不会这么简单，但是还有不少的时间，可以训练调整，因此大家的情绪都很乐观。

陈潇突然说道：“那个右前卫叫什么，到底是谁找来的？”

林卓帆放下碗筷，应道：“哦，他叫杜雷，是我叫来的。怎么，有什么意见？”

陈潇笑了笑：“呵呵，只是觉得他踢得那么臭，怎么也能打主力，有点想不明白。我觉得我们班的赵安踢得比他好多了。是不是啊，赵安？”

赵安低着头闷不做声。

沉默了一会儿，林卓帆刚想反击时，马志复扯住他笑道：“今天你那球到底是怎么踢出来的？怎么会从上往下旋呢，好象以前《足球小将》里面的落叶球一样。怎么踢出来的？用什么脚法，踢什么部位？”轻轻便把话题岔开。

陈潇也不再追击。林卓帆心中不忿，却也不想扫了大家的兴，便略过不提，跟马志复聊了起来。

可是他仍然很头疼。唐邵和杜雷这两人都很有实力，只是没发挥出来罢了，这点林卓帆相当清楚。可是对于196班的队员来说，这两人毕竟是外人，在水平相当的情况下，他们当然愿意让自己人踢主力。

可把他们叫来当外援的时候，确实是许诺了主力位置的。总不能反悔吧？虽然说交情不会受影响，但面子上总过不去。当时自己可是夸下了海口，说自己是队长，一切都能做主的。

烦哦。

嘻嘻哈哈地回到教室，众人脸上的笑容马上凝固了，比见到恐怖大魔王还要惧怕三分。

班主任刘老师正笑吟吟地站在讲台上，眸子里露出让他们心惊胆战的杀气。

“不错嘛，比赛踢赢了。”刘老师笑道，“足球队的队员们奋力拼搏，赢得了比赛的胜利，为班级争得了荣誉，大家向他们鼓掌！”稀稀落落的掌声响了起来，更多的是女孩子们吃吃的笑声，瞥向足球队英俊的小伙子们的暧昧的眼神。

“我上次宣布过，在我的班上不允许踢足球比赛。三令五申过了，你们还明知故犯？罪加一等！你们，一，二……十二个人，每人给我绕着大操场跑四十圈！不给你们点教训，你们不会知道痛的。”

林卓帆当下心就凉了半截。偷偷扭头看时，其他人的表情也是精彩得很。40圈……16公里。会死人的……

好在刘老师马上补充道：“今天就算了，先休息休息，明天再补上。哼，幸好你们赢了。要是输了的话……”说到这，她的话里却没有威胁的意味，脸上的表情反而像是调侃。林卓帆松了一口气，跟贺盛相视一笑。

下场比赛，要在十四天以后了。这期间，课照上——不，课照旷。

这天下午，林卓帆又拖着贺盛一起，逃了历史课。

两人在学校里逛了逛，觉得无聊了起来。正打算爬墙溜出校外时，忽然听到足球场上传来大力射门的沉闷声音，以及球击在门框上的劈啪声。

两人好奇心起，便走到看台上，打算一探究竟。

“哎呀，是豪哥他们。”

“恩，是186班的。”贺盛撑了撑眼镜，“看不看？”

“看一会儿吧。”

球场上，高三186班的人正在上体育课。他们玩得很轻松的样子，笑呵呵，闹哄哄，气氛相当融洽。

可是他们在这嬉戏中体现出来的脚法和技术，却让林卓帆和贺盛看得暗暗心惊。

过了一会儿，他们开始踢任意球玩。

其他人倒还罢了，只见豪哥罚了五脚，每次都顺利地绕过了人墙，两次击中门柱，三次命中死角。球路相当漂亮，总带着明显的下坠趋势。

足球击在门框上的“乓乓”声，把两人的信心一点点消磨掉了。

贺盛和林卓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分明都能看到对方眼里的惧意。

“你还觉得，能赢他们吗？”林卓帆问。

“我觉得如果能只输两个球，我们就已经很厉害了。”贺盛说。

这之后的两节体育课上，贺盛和林卓帆开始督促大家认真训练，并找人要来了186班的主力阵容及人员分析，针对186班的特点，制订了一整套战术。试行的时候，大家都表现得不错。可是林卓帆担忧，真遇到186班的时候，这看似完美的战术会在瞬间土崩瓦解。

盼望也好，意图逃避也好，该来的日子终究还是来了。

这天中午，万里无云，秋高气爽。

学生们早早地就围到了看台边，比赛还没开始，就已经有四、五百观众到场了。大家都想看看，186班火力全开时是什么样子，他们将以多大的比分战胜来自高一的菜鸟。

高三186班，号称是最具观赏性的球队。十一名场上球员中，有八名校队主力，三名校队替补。

在打法上，186班沿袭了华昭中学传统的全攻全守战术：

进攻时，除了中后卫都得压上去，多点接应，多层次攻击，侵掠如火。

防守时，所有人都就地逼抢，务必要在中、前场掐断对方的进攻路线，自己组织起二次进攻。

行云流水般的配合，水银泄地似的进攻，为他们赢得了相当的人气。

这，实在是一支相当可怕的球队。毕竟，他们这些队员，曾经夺得湘南少年足球邀请赛的亚军，在整个湘南省都小有名气。虽然其中最出色的两名队员已经辍学加入了职业队，实力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但他们总体的框架并没有被破坏，他们仍然是一支战无不胜的队伍。

也只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高一新生，才敢叫嚣着要逼平他们。

196班这边，在林卓帆的坚持下，出场阵容和上一场无异。猜了硬币后，196班得了开球权。队员们蹦蹦跳跳地活动着关节，走向自己的位置。

一声哨响，唐邵将球回拨给陈潇，比赛正式开始。

陈潇接球后，顺势一扣，晃过扑上来的对手，刚想往前带，却被对方补防的人将球断下。那人马上将球交给豪哥。

豪哥接球后，旁若无人地颠了几脚，秀了一下自己的脚法。在马志复上去逼抢时，他一记挑传，将球送往右路。

右边那名矮小的右前卫闪电般地追上球，轻松地晃过罗源，往中间送出一记低平球。186班的前锋早已候在门前。“猛男”感受到背后传来的压力，急于解围，用上了并不擅长的左脚。却忙中出错，踢偏了部位，球划着诡异的弧线直接拐进了球门！

开场一分钟不到，196班就由周云武进了个乌龙球，0：1落后。

看台上一时间鸦雀无声，过了十几秒，才爆发出一浪高过一浪的大笑。196班的队员们僵立当场，面面相觑。

造成进球的那个186班右前卫轻快地跑了回去，一脸轻松的笑容，跟队友们击掌庆祝，完全没有进球后的狂喜。

林卓帆的心紧抽了一下。他们赛前制订的战术，本想着先守半场，消耗对方体力，再伺机反击。可现在被对方先进了球，接下来的比赛一定更艰难了。

他迅速跑了回去，先拍拍“猛男”的肩膀安慰一下，然后发布命令：“还是照原来的战术，别急着进攻。才一个球而已，下半场有的是时间扳回来。”

众人都点头默许。

磨蹭了一会儿，球再次开出。

还没传几脚，球又在186班的紧逼下丢了。这次，豪哥亲自带球突破，林卓帆和马志复连拉带拽都没让他停下来。豪哥一骑绝尘，在禁区左角的位置猛地发炮，球擦着立柱飞出了底线。伍应元回头看看球，又看看正遗憾地抱着头的豪哥，满是无法置信的神情。

林卓帆吓得心都抽紧了。

早就知道186班不好对付，可没想到会难缠成这样。这才开场几分钟啊！

他看了看队友，却见到每个人脸上都是茫然与慌乱的表情交织在一起。

林卓帆看着还在球门后方蹦蹦跳跳的皮球，心头泛起一阵无力感：就算拼尽了全力，这场比赛，真的能全身而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