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就是地狱。

——萨特

一

二楼书房。

鸦雀无声。

水户洋平推门而入：“晚间八点十八分——不在场证明调查如下——”

吸烟室。小椋、木暮还有洋平会面寒暄。

二楼起居室外走廊。相田和吉娜姑娘闲聊。

底楼回廊。藤真与樱木梓产生争执——但具体内容两人拒绝透露——

花园。赤木贞子爬树摘花。秋良在树下给姐姐望风。

此外，流川、仙道、安永、赤木兄妹以及牧氏夫妇等人都在底楼厅堂，包括当时在场的三百二十四名宾客，他们可以互相作证。

赤木沉声道：“请直接说！哪些人没有不在场证明？”

洋平苦笑。

阳台上，阿部靖夫独自眺望夜景。

卧室里，赤木彩子独自收看喜欢的综艺节目。

厨房内，管家阿礼独自操控机械手备酒菜。

再说清田信长——

“赤木夫人！”牧绅一插言，“请问您的宾客名单是否会照例刊登在明日的早报上？”

彩子微笑：“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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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立刻看一下这名单吗？”

彩子道：“名单会根据签到簿统一制作！您知道的，总会有人拒绝赴宴，或者突然变卦！”

“这么说来，出席名单尚未确定？”

“是啊！只有邀请名单！仅供参考了！”彩子答道。

洋平问：“牧先生！您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牧绅一道：“我的朋友清田曾经来信，说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往事，如同骨鲠在喉，不吐不快——本来我是不愿参加今夜的宴会的，却拗不过他——所以他到的话，应该会迅速过来与我面谈！奇怪的是，签到簿里有他的名字——”

相田道：“会有人冒名顶替？”

彩子失笑：“谁会去做这种无聊事？”

洋平道：“如果清田先生确实前来赴宴，那么他现在就是失踪了！”

牧绅一惊道：“为什么你如此肯定？”

洋平道：“我严格按照签到簿的笔迹，人人调查，绝对没有遗漏！”

美树道：“不祥的预感——”

她的脸色很苍白。唉！月亮宝石！

相田盯着她的面庞凝视许久，突然转向赤木，责问道：“为什么不报警？”

彩子抢道：“宴会将提前结束——我们不能让贵宾在这里接受审讯——”

相田道：“协助破案是公民的义务！”

他取出移动电话：“况且牧夫人的月亮宝石也失窃啦！”

赤木提醒他，这里荒僻，手机素来收不到讯号。

相田怒道：“别看晴子姑娘糊弄宾客的手段高明——我这就去把命案在所有人面前抖落出来！刚才水户盘问得再巧妙，也免不了宾客起的疑心，想必我一说就会引起恐慌——”

赤木服输道：“那随你吧！”

相田大步走到电话机旁，拿起听筒。

只见他的神色飞快地从激愤转化成茫然。

极度茫然。

听筒里，一片寂静。

他束手无策地站在那儿。

二

地下车库门前。

壁灯晦暗的光，在墙和门框上留下阴森森的影子。

众人陆续赶来。

相田气喘吁吁：“吉娜姑娘！又是你跑在前面！你速度可真快！”

吉娜一笑，却不答言。

仔细打量周遭情形后，她开始启动按钮。

相田问道：“库门是计算机控制的？那么工作人员呢？”

赤木快步走近：“看来是擅离职守了！”

他的语声里，流露些许愤怒。

——哇——

吉娜忙乱了片刻，突然大叫起来。

害得大家毛骨悚然。

然后，她郑重宣布，相关软件系统已经瘫痪！

木暮讪笑道：“不会是你苯手苯脚给弄坏的？”

她的喉间立时一阵咆哮。

小椋赶紧挡在木暮身前：“你说像是有人蓄意破坏吗？”

“这是当然啦！”她居然很快平息了怒气，“既然电话线路已经被切断，再把宾客的车强行封锁！很显然是要把所有人困在这里了！”

相田若有所思：“那人肯定事先就清楚这里接收不到手机的讯号！”

彩子干笑：“人人都清楚这一点——除了您——”

“小椋先生！”阿部靖夫问道，“假设是凶手做了这些事情！为什么他要做这些事情？”

“或许想拖延立案时间，使线索淡化吧！”

吉娜悠然道：“或许是打算杀死更多的人！嘿嘿！”

大家面面相觑。

赤木打破难堪的安静。他向藤真健司问道：“听说您有飞行执照？”

藤真先生在集训中匆匆赶回赴宴，和其他宾客不同，是单独驾机而来。

他的私人飞机，此刻停在顶楼天台的专用停机坪上。

“在这种雾气蒙蒙的夜晚起飞，无异自寻死路！”他回答道。

美树道：“黄昏时分就起雾了！”

“果然是处心积虑使我们和外界隔绝！”赤木叹道。

相田道：“不是正合你意？”

赤木冷笑：“莫非你在暗示什么？”

牧绅一拉开他俩：“只有徒步下山求援报警了！”

“这里的山路崎岖难行——况且气候又差——”

牧绅一道：“把这事交给我——请信任我的办事能力——”

彩子道：“怎么可以麻烦客人？赤木带着仆人去就行了！”

“赤木先生必须留下——至于您的仆人，看来并不可靠——”

流川枫打断他的话，道：“我陪着你一起去！”

他俩的体力，想必可以支持到底，确实是比较稳妥的人选。

“绝对不行！”晴子脱口而出，却发现一刹那美树说了同样的话。

人人错愕。

她们从对方脸上看到同样的暧昧神情，于是花容失色。

晴子脸色苍白，而美树脸色铁青。

水户洋平拿着签到簿，向小椋指出：原来清田信长今日午后就到了！而他还不算最早客人。事实上，樱木梓于昨晚九点抵达别墅，并且留宿。

小椋只是沉默不语。

三

二楼阳台。

浓浓的雾使人的眼前一片昏暗。

牧美树道：“水户先生！您在想什么？”

水户洋平回过神来，笑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那位在阳台眺望夜景的客人！”

牧美树端目向远方望去：“前面真黑！什么也看不见啊！”

“他在撒谎——阿部靖夫——”

“找我到这里来，究竟有什么事情要说？”美树有些不耐烦了。

洋平显出为难的神色。

“关于月亮宝石！”小椋走到他俩面前。

美树生硬地说：“保险赔偿的具体情况，请和牧氏家族的法律顾问去讲！”

洋平苦笑：“不是赔偿的事——我们明白钱无法补偿您的损失——”

“有话请直说！”

“昨晚鄙处的值班人员，收到一封挑战书！”洋平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低头只顾往下说道，“那信里警告说今日晚宴上，会有高人盗取月亮宝石——其实应该通知物主的，可我们擅自主张隐瞒，以为只要增强保险力度——”

他等着美树呵斥。

但美树只是温和地说道：“原来你们也收到了！”

洋平大惊失色：“您事先就收到匿名信吗？”

“有落款呢！”

小椋不禁插言：“署名是？”

美树蹙起秀眉：“看来是一种绰号！”

“莫非是基德船长？”

这种突如其来的纤细声音，让三人吃惊。

秋良从洋平身后的角落中钻出来。

“不然是德·修拉勋爵？”贞子果然在秋良身边。

洋平一笑，打算责备他们胡说八道。

只听美树寒声答道：“索帕米契珀奥依格尔！”

秋良困惑：“索帕——米——什么——索帕米——”

洋平失声大叫：“索帕米契珀奥依格尔？”

贞子轻轻说道：“他是扒手——世界第一的扒手啊——”

小椋道：“难道是传说中那个精通易容术的埃及人？”

“最新传说是他有东亚血统！”贞子悠然神往。

小椋冷哼一声：“值得会会！”

“想不到凶手把我们困住，却帮了大忙！小椋先生！”洋平叹道，“只要索帕米契珀奥依格尔还留在这里，你我联手，一定能降伏他吧！”

贞子反驳道：“谁说一定是凶手禁闭了我们这些人？也许是索帕先生脱身后设计困住大家呢？”

小椋微笑：“那么他为我们困住了凶手——更是帮了大忙——”

洋平忧心忡忡：“如果他在的话，他可能扮做任何人！比如小椋先生你！”

“易容术没有这么神奇的。”小椋安慰他道。

不过，他的安慰没有起到作用，洋平还是满面愁容。

为什么相同的尴尬处境，晴子和美树的脸色会截然不同？

洋平非常想问美树的心情如何，可问不出口。

他想起吉娜对此作的解释：虽然同样为担心对方安危才说出挽留的言辞——可是她们中间，一个心里怀着绵绵情意；另一个却没有——

这么多年过去了！晴子依然钟情流川枫？

四

命案现场。

由于窗户虚掩的缘故，入侵的雾气使房间蒙上一层湿漉漉的色彩。

小椋波俯身观察着什么。

他看得非常仔细，连吉娜走到自己身边都未注意。

“您看什么？”她好奇之极。

小椋让开半边身子，示意她凑过去瞧。

尸体附近的地板上，有一些暗淡的痕迹。

吉娜问道：“是血渍？”

小椋点点头。

这时，赤木刚宪冲进来，把正要去打量死者的他拖走。

——吉娜独自往四周看看，觉得这里阴森森的——

幸好不久就有脚步声传来。

从轻微的语声里，她判断出是水户洋平和晴子。

她想推门出去与他俩打招呼。

只听晴子用急促的声音请求洋平阻止流川枫徒步下山报警。

但他却拒绝管这种闲事。

“这太危险了！您一定要留下他啊！”

洋平冷淡地说：“并不像您猜想得那样危险！只是比较辛苦而已！”

“如果您以为我担心的是流川先生，您就错了！”晴子艰难地说道，“牧先生的安危才叫人牵挂！”

吉娜立时缩回拧动门锁的手，而且屏息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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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里，洋平一阵冷笑。

“如你所知，夜路崎岖难行——出点意外的话，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吧！因为大家已经对这种意外有了心理准备——假使不是行路所发生的意外，可能也会自然而然地当作意外事件处理！”

“赤木晴子！想说什么？”

“如果说牧先生途中意外致死——不！我无法面对这样可怕的消息——”

“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洋平紧张起来。

远远的，有人声喧哗。

“天！他们要出发了！洋平你一定要阻止他！”

她硬是将他推下楼去，并且承诺说会给他足够的理由。

“事实上，晚宴开始前，流川先生就抵达别墅了？”

——吉娜从她背后问道——

晴子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吉娜柔声道：“您是在那时和他相遇？”

“他没有看见我站在那儿！”她的眼里浮出泪光，“在花园里，灌木丛遮掩了我的身影！”

“迟到的流川枫，可以说是拥有最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他到达别墅后一直在底楼大厅与其他客人说笑——直到凶案发生——可是他没有迟到，因为您事先看见他了？”

泪水顺着晴子的眼角淌下。

“这里的树很高呀！”吉娜话锋突然一转。

“从那棵最高的樱花树爬上去，到二楼起居室；然后推门通过走廊进入书房，去见早在那里等候的樱木花道！”她继续道，“这样恰好能够解释为什么樱木先生一到别墅就直奔二楼——有人约他——至于是通电、口信还是纸条，现在并无深究的必要。重要的是樱木先生果真去了！”

“他死了！”晴子绝望地叫喊。

“您错啦！或许流川先生设计这样的不在场证明，有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吉娜搂住她的肩膀，“但他不是杀害樱木的凶手哪！”

晴子伏在她的怀里呜咽。

惨叫传出的时间是夜里八点十八分。

当时流川确实在底楼大厅。

有三百余名宾客可以为他作证。

至少，他的鬼花样不是为杀樱木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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