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鼠兄（3）

唐凯文不再说话，快步朝实验大楼方向走去。

虽然这个时候没有哪个班级要上化学实验课，但实验大楼前面的小操场上面，还是有不少其他年级学生的身影。

唐凯文放慢了脚步，神色自若地围绕着实验大楼溜达一圈后，才在大楼右边的那个花坛边坐下来。

恰在这时，第一节课上课铃声响了起来。那些在操场上面玩耍的学生，立即跑向各自的教室。

眼见操场上空荡荡地没有一个人影子了，唐凯文才对鼠兄说道：“鼠兄，一楼最右边那间教室就是化学实验室。”

“明白了，你自己快回教室去上课吧，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好了。”

鼠兄边说边用两只前爪将书包的拉链拉开，然后嗖地一声跳了出来。

这只老鼠虽然长得很肥胖，但动作却很敏捷，只见它沿着操场边的草丛，飞快地朝实验大楼入口处奔去。

几秒钟的工夫，那道茶褐色的鼠影便窜进了实验大楼的大门里消失不见了。

“但愿鼠兄能马到成功，顺顺利利地弄到一些有毒的化学药剂出来！”

唐凯文一边跑向自己上课的那栋教学楼，一边在心里胡思乱想。

接下来的两节课，唐凯文都有些心不在焉和忐忑不安。课间操时间到后，他跟着同学们走出教室，向足球场方向行去。走到半途，他又借故跑回教室来察看情况。

谢天谢地，鼠兄已经平安地回到了教室里。教室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唐凯文看见冉佳威的课桌下面露出一条长长的老鼠尾巴。

他无声呼了口气，重新将教室门关好，然后快步离去。

接下来的一周里，鼠兄都一直呆在校园里。虽然它跟唐凯文没有见面，但唐凯文知道鼠兄一直在按计划行动。

为了不让别人对冉佳威的死亡产生怀疑，鼠兄没有将自己偷的有毒的化学药剂一次性倒进冉佳威喝的矿泉水里，而是每天都趁教室里没人的机会，往冉佳威的矿泉水瓶里倒进一定剂量的毒液。

在这几天里，唐凯文一直在不动声色地暗暗观察冉佳威的反应。开始两天，冉佳威显得很正常。但从星期四开始，他就明显出现一些状况了。唐凯文看见冉佳威这天上课时总是没精打彩，多数时间都是趴在课桌上面睡觉。

因为冉佳威以前也经常在课堂上睡觉，所以并没有引起同学们的注意。

星期六上午，冉佳威没有来教室上课。

唐凯文不知道他是否向班主任请了假，虽然内心一直盼望他死去，但见他没有来学校，也不禁有点担心和害怕。

下周星期一，唐凯文终于等来了好消息——罪该万死的冉佳威因为得急病离开了人世！

听到冉佳威的死讯后，唐凯文心里又高兴又有点不安，因为只有他知道：冉佳威并不是像医生说的那样，是因为急性心肌梗塞死去的，而是中毒死亡的。

不过，就算哪天医院查出了冉佳威的真正死因，他其实也完全不用担心自己。因为他在这个事件里并没有做什么违法的事情，他只是按照鼠兄制定的计划，在第一天里用书包背着鼠兄到学校，并趁下课时间，到那栋实验大楼周围溜达了一会。

换言之，他的作用只是带老鼠到达作案地点，除此之外，自己什么也没有干。

这件事情之后，唐凯文又回到了被同学欺凌前的正常生活。鼠兄也没有再出现，宛如它从来就不存在一样。

唐凯文虽然再也没有在家里看见过那只老鼠，但为了报答鼠兄的恩情，仍然像前几天一样，经常故意把一些零食或者饮料放在屋里的阴暗处，以此犒劳鼠兄。

开始一段时间，他还能感觉到鼠兄的存在。因为自己送给它的那些美食和饮料，都被它享用了。但过了一段时间后，他就感觉不到那只老鼠的存在了。他放在地板上的食物和饮料，鼠兄再也没有动过。

鼠兄为什么不吃了呢？它会不会误食了老鼠药，或者别的有毒的食物死去了？

有时，唐凯文一个人在家时，会忍不住低声呼唤鼠兄：

“鼠兄，你还在这个家里么？”

但鼠兄一直没有回答他。

鼠兄就这样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十年。在这十年里，唐凯文从初中升入高中，又从高中考进了大学。就在他念大四那年，妈妈将他们家居住的那套房子通过房屋中介转卖给了别人，然后在郑州新买了一套商品房。

虽然心里对老房子有一种无法对人言说的怀念之情，但唐凯文没有将这种感情过多地表露出来。大学毕业后，他在省城里找到了工作。

唐凯文本来以为鼠兄不会再出现了，直到自己工作三年以后，他才又再次见到了它！

他们重逢的理由与他们初识时有点相似，唐凯文又受到了别人的欺压。

这次欺凌唐凯文的人是他的一个同事。这位同事名叫乔易来，他跟唐凯文开始关系还不错，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两人产生了矛盾。

唐凯文对乔易来积怨日深，心里不禁暗生出想要弄死对方的想法。就在这时，鼠兄又神奇地出现在了他的家里！

虽然分别了十年，但鼠兄的样子却似乎没有什么变化，还是跟以前一样，又肥又大，两只鼠眼十分有神，隐隐透出一点凶光。

重新见到久违的鼠兄，唐凯文大喜过望，声音都因激动而有些发颤了：“鼠兄，见到你太好了！你这么多年到底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你早已死了呢！”

鼠兄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唐凯文：“小子，这次你又给别人欺负了？”

如果是别人问这种问题，唐凯文是不会说真话的。因为他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被别人欺负得再惨，都只会隐忍在心，决不轻易对人说出心事。但在鼠兄面前，他却不想假装没事，他知道鼠兄不会嘲笑他的懦弱，并会帮他实现自己只敢想而不敢做的一些事情。

“这次欺负我的是我的一个同事，他的名字叫乔易来，他不但在公司里有后台，而且人缘也很好，所以我们两人之间很多次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职场竞争中，我都处于下风，经常受到一些不公平的对待和打压！”

“嗯，这些我都看在眼里，我只问你一句，你想不想要干掉那个小子？”

唐凯文吞了一口唾液，低声说道：“如果这次鼠兄也愿意帮忙的话，我当然希望那小子马上死掉！”

“好，我一定帮你实现这个愿望。”

他们又像十年前那样，一人一鼠在光线有些昏暗的房间里商量了一阵后，鼠兄便又消失在黑暗中了。

半个月后，乔易来死去了。

所有同事都以为乔易来是因为急性心肌梗塞原因死去的，惟有唐凯文心知肚明，乔易来是中毒死的，毒源是他们公司卫生间洗手台下面放的一瓶洁厕液和一盒专杀老鼠的老鼠药。因为公司里总有一些员工喜欢带着食物去上班，所以大楼里经常会出现老鼠的身影。为了消灭讨厌的老鼠，一些员工便自己买了老鼠药，将之放在办公桌下面或者别的较为隐蔽的角落。

鼠兄每天都趁中午办公室里没人的机会，将这两种有毒的东西偷偷倒进乔易来放在自己办公桌上面的那只水杯里。

因为每次只倒进去了一点点，所以乔易来没有暴毙，而是死于慢性中毒。

鼠兄帮唐凯文除掉了心头大患后，又像上次一样，很快从唐凯文的生活中消失了。

虽然鼠兄消失前，并没有对唐凯文承诺什么，但唐凯文心里却从此相信，只要自己有朝一日需要鼠兄帮忙，鼠兄一定会神奇地出现在他面前。

可能正是因为心里存有这种想法，所以他后来的人生道路才会变得更加与众不同。

在唐凯文后来的职业生涯中，他一共换过五家公司。不知是因为个人的性格原因，还是别的原因，总之，在他后来的工作经历中，他不断遇到一些与自己水火不容的人。

每次唐凯文心里生出想要杀死对方的念头时，鼠兄都会神奇地出现在他的家里，并且每次都会采取下毒的方法，帮他除掉他心里特别厌恨的那个人。

在他二十六年的工作和生活中，鼠兄一共替他干掉了十三名同事的性命！

唐凯文本来以为这些案子永远也不会有水干石现之日，但让他大为悲惶的是，当他假借鼠兄之手，杀死了第十三个同事后，终于被警方逮捕。

更让唐凯文惊恐不安的是，办案人员还对他声称掌握了一些关键证据——

刑侦人员发现唐凯文不但具有作案动机和作案时间，而且还在被害人使用的水杯以及放置在厕所里的一瓶杀虫药的瓶身表面，发现了多枚属于唐凯文的指纹。

唐凯文自然极力为自己辩护，开始他还不想将那只妖鼠供出来（因为恨那只老鼠害了自己，所以鼠兄在他心里已由鼠兄变成了妖鼠），后来因为自己的话前后矛盾太多，越来越难于自圆其说，被逼到墙角，渐渐无法动弹的他，只得将那只妖鼠的事情告诉了办公人员。

但让他既愤怒又悲伤的是，所有人都把他的话当成是胡说八道，就连他的妈妈也不相信他的话。妈妈和唐凯文的辩护律师都怀疑唐凯文可能精神方面出了问题，为了尽可能减轻他的罪责，于是向法院提出了对我做精神鉴定的申请。

法官同意了这个请求，因为他们心里也有同样的怀疑。

唐凯文本来抱了一线希望，但鉴定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唐凯文并没有精神病。

所有人都不耐烦再听他说有关妖鼠的鬼话，都把他的疯言疯语当成是一种伪装和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