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不知几何岁月！

终于，在他走了很久，很久，久到连他自己都快忘记岁月的时候，他又一次的停了下来。

第一次，他感觉到了疲倦，很累很累，仿佛每走一步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重愈万钧，所以，他不得不停了下来。

因为，他需要休息。

只是，当他看到忘川中映出的身影时，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呆立当场，这究竟是怎样一副面孔，竟连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了。

此时此刻，在忘川中倒映着一道身影，那是一道无比苍老的身影，身体佝偻，白发苍茫，皱纹如山，暮气沉沉，浑身散发出一股浓郁的死气。

“这真的是我吗？”

陈余伸手抚过面颊，沟壑万重，让他一时有些不敢相信。

“究竟过去了多久？”

陈余浑浊的双目中有泪水在淌落，内心一片悲伤，大哥的仇还没有来得及报，忘语叔叔以及师傅的恩情也还没有来得及还，难道，就这样老死在这里了吗？

不，不能就这样老死在这里，我要活着，一定要活着，陈余在内心嘶声力竭的呐喊。

只是，前路一片苍茫，看不到任何希望，这一生，已经快要走到尽头了，还要再坚持吗？

这条路，真的对吗？

也许，回首来路将成为行尸走肉，活在别人编制的梦里，但至少活着，那些人，那些事，都还在，不是吗？

即使是一场梦，我也想那梦里有你们………

……

在一片昏暗的空间中，有三道身影盘膝而坐，在他们的身前，仿佛有一道时间长河在流淌，映照出无数的画面。

“东皇，这些年，眼睁睁看着无数天骄都死在了这条路上，即便我之道心坚如盘石，稳若泰山，也不禁有些不忍，他们毕竟还太年轻，这条路对于他们而言终归太过残酷了！”

黑暗中，一道声音响起，隐隐有些不忍道。

“仙主，未来只会更残酷！”

一道修长的身影笼罩在混沌中，看不清面容，却给人一种压破万古青天的感觉，他的声音很冷，但有着无边的威严。

“可是……”

黑暗中的声音再次响起。

“如果不是你当年太过仁慈，仙界何至于如此！”

混沌中的身影冷声道。

“哎………”

一声叹息，仿佛道出了万古愁肠。

“好了！东皇，你不要再说仙主了，看到诸天万界无数年轻一辈前赴后继走上这条不归路，我何尝忍心了。”

一道笼罩在七色光芒中的身影，温和的说道。透过七色光芒，隐隐可以看到一道。

“人王，若非你悲天悯人，人界何至于成为封魔之地。”

混沌中的身影冷声道，丝毫不留情面。

“东皇，你倒是冷酷无情，只是，如今的妖界又是如何了？”七色光中的女子，争锋相对道。

“哼！”

混沌中的身影冷哼一声便不再言语。昏暗的世界再次沉默了下来，久久无言。

“只是，不知道甘愿轮回，九世而不醒的六道之主又在何方了？”

……

在东皇殿中，奈何桥上，原本准备迈动脚步转身的陈余，脑海中暮然闪过一副画面，那是四十九根魔柱上烙印的画面，在那幅画面里同样有一道苍老的身影，如他一般，只是，那道苍老的身影正极力迈动沉重如山般的步伐，向着眼前的夕阳里走去。

一步，一步，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迈动了多少步，终于，他来到了夕阳里，看到那片与记忆里一模一样的夕阳。

然后，他笑了，在这微笑里，在那夕阳中，他一点点回复了青春，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成为了青年。

“往前一步涅槃新生，退后一步万劫不复……”

这一刹那，陈余仿佛醍醐灌顶般眀悟了很多东西，这一路走来，如同人生漫漫，终归只能与寂寞相伴，与岁月为伍，只有经得住寂寞，忍的了孤独的人，才能在修道之路上走的更远。

然后，他再也没有丝毫的犹豫，一步步向前走去。只是，这一走，他便再也没有停下来过，因为，这一次，他是真的忘记了岁月，忘记了所有。

终于，在他走了不知道多久之后，他走到了这座石桥的尽头，只是，在那座石桥的尽头仍是一望无际的波涛，那是忘川…

原来，所谓的奈何，不是没有人能够走过这座石桥，而是，这条忘川太过浩瀚了，即便是这座不知道长达多少万里的石桥也只能望洋兴叹，徒叹奈何……“原来，这才是奈何桥的来由，只是，要用什么办法才能渡过这条忘川了？”

陈余走到了这座石桥的尽头，方才从那种物我两忘的境界中退却出来，看着身前仍旧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河流，不禁沉默了下来。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在陈余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道狂放不羁的歌声悠悠然从忘川之上传来，如泣亦如诉，透露着万古不化的相思，让人肝肠寸断。

“这是……”

原本陷入沉思的陈余，在听到歌声的刹那，猛然抬起头来，眸若冷电，绽放着寒光，冷冷的注视着忘川之上。

此时此刻，在那忘川之上，烟雾缭绕中，若隐若现间可以见到一页扁舟徐徐而来，任凭忘川之上波涛汹涌，海浪滔天，仍旧稳如泰山。

仔细看去，可以看到那页扁舟中有一道身影横卧，时不时饮一口烈酒，显得醉意朦胧，豪放不羁的歌声正是从他的口中传出。

“天将崩兮，地裂兮，君若不负妾不离，海将枯兮，石烂兮，君若不离卿不负，山无棱，天地合，不敢与君绝………”

这一刻，伴随着这道歌声的传来，陈余仿佛看到了天崩地裂，海枯石烂的画面，在这些画面中，始终有一对男女，相依相偎，不离不弃……

“小友，既然相见便是缘分，何不上来一叙。”

在陈余还沉浸在那道歌声凄美的意境中的时候，一道洒脱的笑声便是落在了他的耳朵里，让他如梦初醒，只是，在他醒转过来的时候，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人太过可怕了，只是凭着一道歌声，便是差点让他心神失守，陷入那种奇异的幻境中。

“打扰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