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之吟只觉浑身发冷，厉声道：“你威胁我！”

阮悠然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夫君，我只是说出实情。”

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有多么在乎自己的声誉，有多么道貌岸然。

前世她被所谓的爱情蒙蔽了双眼，心甘情愿帮他遮掩，在人前扮演一对恩爱夫妻。

她以为，总有一天他会知道她的好。

可是她错了，程之吟的心，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

“你……”程之吟指着她，气得脸都白了。

“毒妇！”他愤然道。

阮悠然不为所动，她倒真希望自己是个毒妇，那样，自己上辈子也不会那么凄惨。

“吟儿！”秦氏急忙打断了他，有些后怕。

阮悠然说完那几句话，只是捂着脸垂头站在那里，气氛一下子有些诡异，秦氏眼珠子一转，突然哎哟一声，扶着胸口缓缓地倒了下来。

“母亲，母亲。”程之吟急忙扶住她，秦氏气若游丝：“吟儿，吟儿……”

“我在这里！”程之吟应道，又急忙朝门外喊：“来人啊，快来人！”

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原本只属于程之吟夫妻俩的洞房挤满了人，大家七手八脚地给秦氏又是顺背，又是掐人中，好半天才将人扶了出去。

程之吟跟了出来，回头狠狠地说：“阮悠然，你给我等着。”

等着就等着，阮悠然理都不想理他，在凳子上坐下来。

“小姐，他们也太过分了！”有人走了进来，愤愤不平地道。

阮悠然猛然回头，看到小芝的一张小脸都气红了。

“小芝，小芝！”她冲了过去，一把将小芝搂进了怀里，眼泪就这样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能再次见到小芝，真是太好了。

“小姐，咳咳，小姐……”小姐被她搂得喘不过气来，还以为自家的小姐是受了这天大的委屈无处诉说，她轻拍着阮悠然的背，连声安慰道，“小姐别怕，小芝在这里呢！”

她刚才在门外，将里面的动静听了个八九成，此刻心疼得连眼圈都红了。

她暗暗替小姐感到不值，小姐是金枝玉叶，在家里何曾受过这种苦，想不到嫁进来第一天，就被人逼成这样。

阮悠然虽然是庶女，但是她的母亲是阮周时正室夫人江氏的陪房，从小江氏就对她不错。

后来在一次外出时，阮悠然的母亲因为救江氏而遇难，临终前将阮悠然托付给江氏，江氏感念她的恩情，对阮悠然视如己出。

阮悠然在阮府不仅跟嫡女享受同样的待遇，还因为江氏的宠爱，阮悠然跟她的嫡姐阮初月相比，多了几分刁蛮任性，阮府上上下下都要让着她几分。

不知从什么时候就传出阮家的庶女是个刁蛮任性，不学无术的草包，可是小芝知道不是那样的，小姐虽然任性了一点，可是本性纯良，对她也极好。

【正是因为这样，就算全家上下都不赞成这门亲事，阮悠然还是逼得阮周时同意了。

她甚至还对前来劝阻的长姐阮初月恶语相向。

“你就是嫉妒我，程之吟那么好，你眼红了是不是？”

一句话将阮初月说得又急又羞，红着眼出去了。

现在想想，阮悠然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还记得阮初月说的那句：“悠然，程之吟绝不是良配。”

“为什么？”

“如果他真心待你，是不会让你一个人来承担这些的。”

那时候，阮悠然绝食三天，而程之吟却不见踪影。

是啊，对一个不爱的人，又怎么会有心。

阮悠然只恨自己那时候眼瞎，现在她终于明白谁才是对自己好，她会好好珍惜。】

“嗯，我不怕，小芝，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阮悠然破涕为笑，失而复得的感觉真的很好。

小芝微微移开了身体，看着她脸上鲜红的印子，想伸手去摸又有些不敢。

“小姐，痛不痛？我给你去找块冰敷一敷吧？”

阮悠然摇了摇头，“不必了，帮我打水来洗漱吧！”这繁重的头饰都快把她的脖子给压断了。

“可是，”小芝有些迟疑，“小姐，你和姑爷还没有喝合卺酒呢。”

没有喝合卺酒，就不算礼成，小姐那么喜欢姑爷，现在一定很伤心吧，小芝安慰道：“小姐，我去将姑爷请回来吧。”

“不用了，很晚了，早点睡吧。”阮悠然急忙阻止她，她才不要喝什么合卺酒，一想到要同程之吟同床共枕，她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程之吟走了，正合她意。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拿回自己失去的一切，让这个男人从她的世界里消失。

小芝却不信，他们家小姐那么喜欢姑爷，现在想必也是强颜欢笑吧。

“小姐，您别难过，姑爷只是一时生气，等他气消了，就会回来的。”她安慰道。

阮悠然笑了起来，“傻丫头，我才不会难过呢。”

小芝是她的陪嫁丫头，比阮悠然小两岁，上辈子秦氏以小芝犯了错为由，要将她发卖出去。

当时小芝死死抓着她的裙摆哀求，那时候，阮悠然沉浸在新婚的喜悦中，虽然有些不忍，但是一想到会得罪婆母，她竟然选择了沉默。

那时候，程之吟就是她的全部，为了程之吟，她什么都可以牺牲，包括小芝。

“小姐，小芝下辈子再来服侍您！”小芝凄凉而绝望地看着她，最后一头撞死在当场。

自那之后，她就失去了唯一真心待她的人。以后的无数个夜晚，阮悠然都能在梦中看到那双眼睛，可是小芝再也回不来了。

她身边的人被一一换走，等到她去世之前，已经连一口热水都要不到了。

她听着门外女子的娇嗔和男子粗重的喘息，在怨恨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可是，程老夫人看起来不太好……”小芝还在犹豫，阮悠然已经嗤笑一声。

秦氏这一招，她前世已经屡见不鲜了。

“没事的，你放心！”

她拍了拍小芝的手，安慰她。

小芝有些惊愕地抬头，受宠若惊地看着她。

小姐这是怎么啦？

阮悠然有些心酸，她知道自己所有的好都给了程之吟，却忽略了身边真正对自己好的人。

“我会护着你的。”阮悠然说。

小芝再次呆住了，她不知道阮悠然为何突然说出这句话来，眼眶不由得有些发热。

“小姐……”

“好啦，快去吧！”阮悠然又拍了拍她，小芝抹着眼泪出去了。

阮悠然脱下厚重的礼服，舒服地躺在榻上，大红的喜烛发出噼啪的声音，但她实在太困了，很快就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