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澈言知道小芝的过往，自然也知道了小芝的孩子是程之吟的。

“你恨他吗？”叶澈言问。

阮悠然知道他问的是谁，她凝视着不远处的那一盏琉璃灯，幽幽地道：“我以为我会恨他的。”

叶澈言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她的回答。

阮悠然怎么能不恨，他们夺走她的尊严和嫁妆，程之吟一脚将她踹到流产，又放任柳依依将她折辱致死，她就算失忆了，那种仇恨也会烙在心底。

可是当她重活一世，当程之吟脱下那身华服，当他卑微地求她，当他卑劣地想害她时，她心中的恨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其他的东西。

这样的男人，不值得她去恨，不配浪费她宝贵的时间，他活得如蝼蚁一般，就是上天对他的惩罚。

她要做的，就是好好地活着。

阮悠然自嘲似地笑了一声，道“可是现在，这个人对我而言，已经死掉了。去恨一个死人，有必要吗？”

叶澈言原本凝重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仿佛听到了一个十分满意的回答。

“这样，很好！”

“很好？”阮悠然疑惑地看着他，叶澈言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这样，你就能把这个孩子，看成是小芝一个人的孩子了。”

阮悠然的眸子微微睁圆了，叶澈言的一句话，像是黑暗中点亮了一盏灯。

是啊，她在纠结什么呢？这是小芝的孩子啊，小芝才是最有权力决定的人。

“你说得对，王爷，谢谢你！”阮悠然真心地道。

“去问问她吧！”叶澈言走上前来，将手放在了她的肩上。

“嗯！”阮悠然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过了半晌，她重新走了回来，眼圈有点红，像是刚刚哭过。

“我们决定了，要将这个孩子留下来。”

小芝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她对男女之事一知半解，从来没有想过那么荒唐的一晚，自己竟然就会怀上孩子。

可是在震惊过后，小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紧紧捂着自己的肚子，噗通一声跪在了阮悠然的面前。

“小姐，我想要这个孩子，求您不要伤害他。”

阮悠然看着脆弱而坚强的小芝，哑声问：“小芝，你可知道，如果生下他，你会有多难？”

她一个孤苦无依的女人，带着一个孩子，光是世人的目光，都够她受的。

小芝挺了挺单薄的背，朗声道：“我不怕，只要他好好的，我吃什么苦都可以。”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个母亲，可是，当这个孩子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到来时，她还来不及思考，就变成了一个坚强的战士。

她突然感觉到了，自己不再是这个世上孤孤单单地一个人，这个孩子，与她血脉相连，以后呱呱坠地，会奶声奶气地叫她娘，会哭会笑会闹，会尿她满手，会无限地依赖她……

光是想想这些，小芝就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化成了一片柔软，从来没有哪一刻，她有如此幸福。

阮悠然知道她的心意已定，她凝视了她许久，走了过去，将小芝从地上扶了起来。

“小姐……”小芝怯生生地看着她。

“行了，让府医开一些上好的安胎药，你好好养着，什么事都不用做了。”阮悠然顿了顿，又道，“还有，这动不动就下跪的毛病，也要改一改了，不然伤了肚子里的宝宝，我拿你是问。”

“小姐？”小芝不敢相信地又唤了她一声，“您，您答应了？”

阮悠然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笑道：“傻丫头，这孩子也是我的侄子，我也心疼的。”

“小姐……”小芝哽咽起来，“我还以为……”

她以为，阮悠然会逼着她打掉，因为这孩子的父亲，是程之吟。

“放心，以后，他就是我们共同的孩子，我一定会让他平安地长大。”阮悠然不待她将话说完，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

小芝的泪落了下来，膝下一软，又要给阮悠然跪下去。

阮悠然一把拉住她，佯装怒道，“刚刚说完的话又忘了，该罚！”

“是！”小芝破涕为笑。

……

阮悠然将事情大概说了一遍，想起最后小芝脸上的笑容，她也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叶澈言看着她眼角还有一点晶莹，他盯着那晶莹看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伸手。

“小芝有你这样的主子，是她的福气。”他轻声道。

阮悠然却摇了摇头，她亏欠小芝许多，这是叶澈言永远没有办法体会到的。

“我有一个想法，可能还需要王爷的帮忙。”

“好！”

阮悠然看了他一眼：“王爷，我还没有说什么事，您就答应，万一我说的，是你办不到的呢？”

“那就努力去办到。”叶澈言淡淡地道，仿佛在说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

阮悠然有些动容：“你就这么相信我？万一我想害你呢……”

“你会吗？”叶澈言反问道。

“不会。”阮悠然老实地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这个世上，她能相信的男人，除了大哥阮铭，就只有眼前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