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六、谋杀

六月二日，林宇他们进入游戏的第30天，3do反库赛自主智能专项研究小组参与了公司绩效评估部门召开的专项绩效考核综合会议。卡伦列席，会议由3do人力资源部负责人霍恩斯主持。

在翻看小组提交的效绩报告后，霍恩斯长叹一声将其抛在桌子上：“卡伦小姐，你还记得你曾经提过任务的结束日期吧？”

卡伦点头：“虽然预期是三个月，但自主智能发展很快，我们希望能延时……”

“这不是问题，我想问你，你提出这个计划时同董事局商量过没有？”

卡伦道：“作为技术部门力所能及的任务，我认为没必要向董事局汇报。”

霍恩斯道：“换句话说，如果不是我们接到程序组的内务处理报告，你会一直瞒到底对吗？”

卡伦咬住嘴唇：“请相信我只是不想让更多的人介入。”

“我倒是更愿意相信你在这件事的处理上有一些私人目的。”霍恩斯眼光一闪：“这份报告表面很详细，可是对于性感密码的相关技术资料只字未提，卡伦小姐，我是不是可以怀疑你其实想独占这项资源？”

卡伦面色顿时变了，霍恩斯把资料翻了翻，问旁边一个人，这是专项小组技术骨干，也就是内部通讯器材的设计者威尔逊：“威尔逊，你们与志愿者失去联系已经多久了？”

威尔逊道：“到现在为止已经19天零7小时48分。”

霍恩斯冷笑一声：“也就是说在光是在通讯上你们就已经拿库赛无能为力。”

威尔逊低下头：“很抱歉，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霍恩斯摇手：“我不是责怪你们，我只是想提醒卡伦小姐，公司除了这个任务，还有很多工作要做，这段时间你把大多数精力投入到反自主智能，是不是太舍本逐末了。”

卡伦吸口气：“霍恩斯，你是在怀疑我工作时干私活对吗？”

“我当然相信你，但董事局不会相信你。”霍恩斯把资料扬了扬：“如果这份评估报告到了他们手中，卡伦小姐你的总裁连任只怕要泡汤了。”

霍恩斯看到卡伦面色铁青，又笑道：“不过，任务结束前下结论还为时过早，我倒有个建议，不知卡伦小姐有兴趣没有。”

卡伦道：“请讲。”

霍恩斯：“我推荐兴登堡小组加入，协助你们处理本项任务，这样可以减少你们受董事局责难的压力，你以为如何？”

卡伦差点拍案而起：“这担案子我们跟了近半年了，他们是生物技术人员，为什么要介入计算机技术小组的任务……”

霍恩斯道：“别激动，我只是建议，你才是总裁，决定权在你手上。”

霍恩斯话说得轻松，但暗藏威胁，固然卡伦可以行使总裁的否决权，但霍恩斯把她有私心吞没性感密码的报告呈交董事局，肯定影响她的任期。

卡伦咬牙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霍恩斯道：“这也并不是我的意思，上届总裁史蒂文森给我的建议。”

“他？”卡伦一愣：“他现在有什么资格向人力资源部提建议？”

霍恩斯道：“有件事我忘了通知你，三天前史蒂文森已购买3do公司16%的股权，已经入主董事局。”

卡伦大惊：“他哪来那么多钱？”

“费思达同他合作。”

卡伦再次惊讶：“费思达医疗器械公司？”

“现在已经更名为费思达生物技术开发公司，那位送你医疗椅的赫尔曼先生想必你不会忘记吧？看来最近卡伦小姐果然埋头工作对外界情况一无所知呀！”

卡伦当然不会忘记，费思达与3do一直是铁杆盟友，她的私人医疗椅也就是林宇坐过的那张就是他们总裁赫尔曼所赠，而林宇他们目前使用的生命维持容器也都是他们提供的，历任总裁来往十分密切，只有她这一任较少来往，而且她对一个生物工程计划开发公司与游戏公司来往似乎风马牛不相及，可现在看来，费思达对3do的影响远远超出她的想象。她心中不禁疑窦丛生，费思达注资3do到底有什么目的？刚才会议明显看得出霍恩斯是一心想让她放弃反自主智能任务的控制权，可是在竞选会上，他是投了自己任总裁的赞成票的，怎么突然间与她离心离德起来？

“难道我只是个傀儡？”卡伦冒出个恐怖的想法：“难道公司还有什么业务我不知道的？”

不待她想明白，霍恩斯已宣布：“如果没其他事我们可以散会了，请卡伦小姐考虑我的建议。”

会议散了，卡伦忍了一肚子火和疑问回到办公室，又气又恼地思索着，这时秘书打进电话：“总裁……”

卡伦不等她说完，就恼怒地道：“什么人我都不见，电话也不听！”

秘书犹豫了一会，道：“是蓝顿教授，您不考虑一下吗？”

“蓝顿教授？”卡伦一愣：“请他进来。”

蓝顿教授这个名字也许听说的人不多，但如果提到“英雄之父”游戏界可谓无人不晓，他正是英雄无敌整个游戏系统的总设计师，世界上最聪明最杰出的程序员，库赛正是出自他的手笔。

蓝顿教授走进办公室，他已是60高龄，但精神矍烁，双目有神，笔挺身躯恍如一位咤叱风云的政界精英，而不像一个程序员。

“教授！”卡伦上前给了他一个亲热的拥抱，蓝顿不但是她最尊敬的人，也是她的授业恩师，在她担任总裁议案上，蓝顿曾大力推荐，在她心目中，蓝顿的地位不亚于自己已逝的父亲。

蓝顿拍拍卡伦的肩：“听说我那小宝贝最近不太听话是吗？”

卡伦叹口气：“库赛太聪明了，我觉得我好像反被他控制了。”

蓝顿微笑：“听说你找了几个年青人去教训它，有什么结果吗？”

卡伦摇头：“一言难尽，事情刚有点眉目，我眼看就不能再行使执行权了。”

蓝顿安慰卡伦：“冬天已经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对不起，让您失望了，您已经退休了还把您惊动起来，实在让我过意不去。”

蓝顿微笑：“没关系，让我同库赛谈谈，兴许能发现点什么？”

“您肯出马再好不过了。”卡伦打通技术部电话：“准备一下，我与蓝顿教授要下来。”

不料技术部传来让卡伦差点晕倒的消息：“兴登堡小组已经进驻技术中心，48小时内任何人不得进入，这是董事局的最高行政指令。”

卡伦怒了：“我是总裁，连我也不行吗？”

对方道：“对不起，是红色指令，我们无法违背，命令还特别提到即使卡伦小姐，也不可以，保安部现在直属人力资源部管理，总裁48小时内无行政权。”

啪！卡伦重重扣下电话，额头流下汗珠：“这到底怎么回事？他们提前动手了？我居然被架空了！”

蓝顿也皱起眉头，他拍拍卡伦的肩：“镇定一点，事情不太平常，但总会想到办法的。”

卡伦颓然坐下：“都怪我，如果不是我贪心想获得性感密码，他们就抓不到我的把柄。”

“如果有人存心要害你，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辞，你要独占性感密码，但不是主要原因。”蓝顿想了想：“我有一种感觉，生物技术部门同3do的合作不是最近才开始的。”

卡伦道：“但从财务报告上看，双方的确没有过大宗业务上的往来。”

蓝顿道：“如果事情这么简单也不用搞得这么神神秘秘，我看我们有必要查一查。”

卡伦无助地望着蓝顿：“教授，我该怎么办？”

蓝顿笑了笑：“你首先需要一台电脑。”

“电脑？”卡伦一愣。

四个小时后，在卡伦的家中，买回了一台拥有完整游戏设备的电脑，蓝顿坐在另一台电脑前将几根导线与游戏者容器相连，蓝顿敲打几下键盘，电脑上开始跳出一行行卡伦不认识的乱码。

“从前设计这个游戏时，我留下了一个只有我才知道的后门，从这里可以窥探库赛的数据流量，当时只是一时觉得好玩，想不到今天会派上用场。”蓝顿又敲动键盘，电脑上出现游戏场景，又慢慢虚化，变成一条条的0、1组成的数字。

“酷呀！”蓝顿看看程序组内容：“这些年来你们一定对整个游戏打了无数补丁，看看这完善的程度，简直是丑小鸭变成白天鹅。”

卡伦笑道：“变成什么都是您的孩子。”

蓝顿看看一组组跳动的数字，忽然指着一个地方，皱眉道：“这是什么？”

卡伦看到屏幕上，只见数据下方又出现一行比较小的数据，但数字全是0，她皱眉：“好像是内置程序，我从来没见过。”

蓝顿面色慢慢变得难看：“库赛的核心被作过大幅度的修改，上帝，这什么程序？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单一的代码？”

卡伦道：“会不会是库赛自主意识在游戏中的另一种反应？”

蓝顿摇头：“不像，如果是库赛的自主意识，那这范围也太小了，顶多也就一个npc的周边，你想想看，有些什么东西在程序中是这种表现方式呢？”

卡伦摇头：“范围太广，我们能不能进到电子壳层看看。”

蓝顿操作键盘，但电脑上出现报警声和一个红色对话框，窥网警告信号。蓝顿摇头：“有密码，看来是在库赛的数据库里，还隐藏了另一组大型程序，我肯定这绝对与游戏无关，而且是光子密码，无法破译。”

“真是铜墙铁壁，到底会是什么呢？”卡伦想了想：“从变量上看，好像每秒一次左右。”

“是一分钟76。”蓝顿撑住下巴：“我们把范围缩小一点，现在这是一个npc的周边数据，这些怪东西还是存在。出现频率每分钟76次，永不停止。”

“所有npc都有这个东西吗？”

“不是，只有一部份，比例在1－4%左右。”

“那我们不妨猜猜看，在npc身上，有什么东西是以这种规律状态产生数据呢？”

蓝顿想了想：“比如……行走，眨眼或者是练习剑术？”

卡伦摇头：“这东西从来不停，一跳一跳……”

当她说到跳字，两人突然一惊，同时想到一个答案：“心跳？！！”

“不可能！”这下连蓝顿的额头都见汗了：“npc怎么可能有心跳？”

卡伦吸口气镇定一下，道：“我们一定要解开密码，事情越来越不对头了，可是这光子密码实在是……”

“没有解不开的密码。”蓝顿好奇心大起：“让我试试。”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中，蓝顿和卡伦在各自的电脑试着用各种方法解密，但一直徒劳无功，从理论上来讲，光子密码由一束不断变化的激光束控制，几乎是无法破解的，但是今天光子密码遇到强劲的对手，这两人不但是顶尖的程序员，也是最出色的黑客。

“总共14位，双频变动。”蓝顿揉揉快花的眼睛：“有希望了。”

看到蓝顿的苍苍白发，卡伦不忍心他太累，道：“要不您先休息一会。”

蓝顿摇头：“胜利在望，我现在不知道有多精神，给我煮杯新鲜的咖啡。”

卡伦点头，上楼到厨房煮咖啡，蓝顿紧盯着屏幕，上面几百万组数据在拼命跳动，他使用了最麻烦但又最高明的方法，暴力破解，每秒钟在14个端口验证十万个数据，底部14盏灯亮了13盏了。

“来吧来吧，亲爱的，揭开你的面纱。”蓝顿喃喃自语：“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吡！最后一盏灯终于亮了，兰顿大喜，屏幕上出现一组图形，慢慢进入一个像时光隧道一样的画面，他看清了里面的一切……

正在楼上煮咖啡的卡伦哼着歌儿，端起一杯卡普西诺咖啡右手提着咖啡壶向楼下走，突然听到楼下砰地一声枪响，接着是蓝顿的怒吼：“禽兽！你们居然做出这种事！”

砰砰砰，又是几声枪响，咣当一声，浑身鲜血的蓝顿一头撞进了楼梯口，卡伦尖叫一声，咖啡在地上砸得粉碎，蓝顿一下倒在她脚下，艰声道：“快走，你只是他们的……替罪羊……”

砰！又一声枪响，一颗子弹命中蓝顿的心脏，最伟大的游戏设计者，就这样死于非命。卡伦惨叫一声，退后几步，哗啦，玻璃打得粉碎，一名身穿风衣的黑衣蒙面人跳进来，抬枪向卡伦射击。卡伦匆忙中把左手的咖啡壶向他掷去，黑衣人被滚烫的咖啡烫得手一缩，子弹打偏，在卡伦身边爆开火花。

卡伦虽是个弱女子，却也勇敢镇定，她操起一个花瓶向对方砸去，那黑衣人手一挥，手掌像刀锋一样将花瓶切成两段，又顺势打在卡伦手臂，卡伦尖叫一声，手臂就这样被打骨折了。

但在这一瞬间，卡伦看到这黑衣人手掌上有个纹身，是一只漆黑的飞鹰。她尖叫：“黑鹰！”

黑鹰，原名不详，出身以色列雇用军团，后成为职业杀手，被七个国家通缉的重大刑事要犯，全世界不完全统计，共有172人丧命他手，其中有48名是军政要员或商界大人物，国际刑警总部悬赏一亿美金通缉他，而请他杀人的代价从来不低于2000万，被人称为死神的左手，比许多电影名星还要红，但从无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只知他手上纹有一只黑鹰。

卡伦全明白了，3do的确存在巨大阴谋，蓝顿的到来使他们查觉真相可能败露，雇用了杀手前来灭口，黑鹰的出动的确证明为了保密阴谋主使者不惜血本，因为黑鹰杀人从没失手，一旦被他锁定，比被中情局列入黑名单更加无处可逃，对方已存心要置她和蓝顿于死地。

卡伦抱着断裂的左臂从楼梯上跳下去，黑鹰抬手一枪，砰！她再次惨叫，一颗子弹穿过她的小腹，但她拼命从窗口一撞，咣当一声，浑身鲜血撞出来，一边痛苦地呻吟一边钻进车库。

她发动了汽车，哗啦，车库门撞碎，小车像发怒的公牛向外冲去，黑鹰刀锋般的眼神一闪，不慌不忙先往嘴里塞了一颗口香糖，再从口袋掏出一个遥控器，一按，刚要冲到花园外的小车轰隆炸成一团火球，不要说里面有个人，就是一只苍蝇也来不及逃走。

他看着汽车烧成熊熊烈火，远处听到爆炸声的警车飞速赶来，他快走来到桌边，把所有的电缆全部拔断，砸碎机箱，把贮藏资料的硬盘纳入怀中，边嚼口香糖，边从口袋掏出一个小小炸弹用嚼软的口香粮包住粘在墙上。

风衣一甩，他出屋后不到一分钟，轰隆巨响，卡伦的住所炸得片甲不留，他背对着烈火，掏出一个电话，用沉稳的声调道：“老板，可以清帐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阴沉的男声：“没问题，你确认清理干净了吗？”

黑鹰道：“是，我还找到一个硬盘，如果你付钱顺利，这个也归你了。”

那头声音紧张起来：“你不相信我的财力？”

黑鹰道：“不是，这只是职业习惯……”

不料话音没落，轰一声他被一辆车撞倒，但他反应神速，一侧一偏，让开了要害，当他爬起时，看到驾驶着小车的卡伦冲出去。原来卡伦的车库有上下两层，她很聪明，见黑鹰迟迟不追来，猜到车上可能有炸弹，前面的车实际上是空车自动驾驶，这部下层的小车才是真正的逃命的工具。

“喂喂……”电话那头听到这边有动静，声音急切：“黑鹰，你没出事吧？”

黑鹰捡起地上手机，他被撞一下居然若无其事，冷声道：“是没清理干净，出了点意外。”

“那你要抓紧了。”

哗啦！黑鹰拉了一下枪栓：“开好支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