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台冰箱，塞在书桌的下面，旁边还用各种书籍堆挡着，不知是不是已经丧失了原有功能的冰箱，她小心翼翼地上前拨开那些挡在冰箱前面的书，古飞察觉到她接下来欲做出的动作，一把把她拉起，葶君措手不及被惯性带进了他怀里，抬头以一种疑惑的眼神望着古飞，古飞的眼神却很专注，他护着葶君，用脚尖拨开了那扇冰箱的门——

葶君的瞳孔忽地陡然放大，浑身的汗毛瞬间直立起来，如果不是古飞牢牢抱住她，她可能会瘫软在地，恐惧瞬间从眼睛的视线钻进了皮肤渗透到骨子里去，鼻腔内窜进了一股属于死亡的血腥和残忍的气息，使得她惊骇到无法言语无法出声！

冰箱里，赫然是一个人头！

古飞右手抬起将葶君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让她不要再去和冰箱里的人头对视，他粗略打量一番，这是个男人头，很年轻，虽然被冻在冰箱里，它的表层皮肤已经结霜发紫，但是看得出活着的时候一定是一个眉眼好看的男人，古飞心里忽然想及，这会不会就是失踪的五饕餮？

也就是余泽！

冰箱虽小，却是一个专门用于冷冻的冰箱，而且因为温度被调到最低，所以人头还没有腐烂，正在此时，古飞听到旁边的房间里传来“咚”的一声，像是什么物体撞击墙面的声音，只是这一声，让原本已饱受惊吓的葶君不由自主尖叫了一声，古飞将她抱紧了一些，安抚道：“不用怕，有我在。”

如果他们没有对着一个诡异的装着人头的冰箱，这个场面倒是暧昧得很，只是现在两个人的脑子心无旁骛，想要搞清楚是什么发出的声音，两个人摸索着走出卧室，古飞仔细回忆着刚才声音的方位，赫然发现一扇小门，应该是卫生间，门缩在角落里，门板已经很破旧了，还有被白蚁啃噬的痕迹，和客厅内翻新简装的风格不搭调，古飞一脚踹开摇摇欲坠的门，看到的是一个逼仄的小空间，隐隐约约散发着腐烂的气息，而在这逼仄的黑暗小空间里，一个人，双手双脚被缚住，嘴巴也被胶带缠了好几圈，长头发乱得像鬼把脸全部遮盖了起来，古飞踹开门也没有引起对方的任何动作，不知是晕过去还是死了，她绑手的绳子结节处有扯烂的痕迹，看来是有人绑住她之后把她固定在某处，而她晕倒之后绳子经受不住她的重量被重力扯裂，她就正好撞在了墙壁上，发出重重的“咚”的一声。

古飞上前将手指放在她脖子动脉处，人还活着，只是脉搏跳动很微弱，古飞撩起她的头发，葶君一眼认出，这个晕倒的女人，就是关慧！

两人马上驱车将关慧送往医院，医生初步检查之后，告诉他们她没有大碍，只是长时间没有进水进食导致晕厥，葶君心底一阵寒凉，不知关慧已经多久没有喝水也没有吃东西了，站在她的角度，一个女孩，被绑着丢在一个黑暗的小角落，被袭击的回声在脑子里嗡嗡作响，想要张嘴喊却被胶带牢牢捆住了嘴巴，如果没有人发现她没有人管她，也许只要三天，她就会不为人知地死去！

医生为关慧注射了葡萄糖和生理盐水，慢慢等她恢复过来。

古飞操起手机打给江凯山：“江SIR，马上封闭烨璱，我们在肖一方的住处发现人头！”

特警的执行力相当快，烨璱在警方控制下已然停止一切活动，江凯山在烨璱人堆之中找到肖一方：“肖小姐，我们在你的住宅发现人头以及一个被非法拘禁的群众，我希望你同我们走一趟，你可以选择沉默，但是你的话会成为呈堂证供！”

同时被带走的，还有另外四个贵宾公关！

审讯内容——

“你叫什么？”

“壹赑屃。”

“本名。”

“刘天马。”

“你为什么做男妓。”

“警察同志，我做的是公关，请注意你的用词！”

懒得同他废话：“之前和你们一起工作的，是不是这个男人？”

照片被递到他的面前，对方点点头：“是啊，莫名其妙就辞职了，我们四个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他就不干了！”

“他不是不干，他是被人杀了，而且分尸。”

刘天马一口口水没咽下去，呛得剧烈咳嗽起来，另一个审讯警察好心递给他一杯水：“你最好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们，这样你也可以尽早脱离干系。”

“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我当时是自己进来应聘的。”

“主动应聘？看你有手有脚人也年轻，为什么好好的工作不做，非要选择做这个行业？”

“警官，我一个外地来打工的能赚得了几个钱，家里还有爹娘还有弟弟妹妹都等着我汇钱回去养他们，这个来钱快，又不费太大力气，不做这个，我做什么？”

对于想轻松来钱又不愿意卖气力的人来说，这个行业的确是上上之选，只需要出卖一些自尊和色相，就可以大把的往回赚。

“你是怎么变成贵宾公关的？”

“这还看不出来吗警官，凭我的外形我的本事。”

第十四章

贵宾公关这五人人均身高185以上，外形健美细腰长腿，打扮得又时尚，走出去如果自己不说是自己是夜店公关，也许会被人认为是模特，审讯的警察大致扫了一眼刘天马，心里啧啧感叹也能明白他为什么选择这一行，他干这一行的确是老天赏饭吃。

“你们谁被点得最多？”

“五饕餮。”他很坦白：“他是我们五个人里最帅的，而且肖一方部长还曾经单独培养过他的接客技术，富太太最喜欢的就是他，他嘴甜长得又俊活儿又好，所以出去的次数最多，当然这个我们是羡慕不来的，不过我们也不差。”言语之中竟然隐约透出一股对于自己外形的自豪感。

“五饕餮的原名叫什么？”“叫余泽，这还是我们几个关系好私下问的，部长给我们都立了规矩，同事之间不许问同事的隐私，我们互相叫外号都习惯了，我都叫他老五的。”

果然失踪被杀的就是余泽，这还真是巧了，要嘛说女人的第六感总是最准的。

“平常你们都是怎么出台的？”“我们每个人都有一本艺术照，里面记录了我们各色pose，穿衣的不穿衣的，坐着躺着的都有，一般贵宾都是凭这些册子来挑选我们谁出台，不过也有被挑选中了但是已经出台的，就找其他人代替。”

“你们都混到贵宾公关了，收入一定很高吧。”“比普通的公关是要高一些，而且富太太一般出手都大方，你要是把她伺候得高兴了，她甩给你几万块做小费的都有，不过我没遇到过，其实富人不好伺候，她们都是拿鼻孔看人的，更别说我们这种服务人员了，而且富太太好多都有点心理变态，我曾经就遇到一个，让我抱着酒瓶子干那事，你说说看这不神经病吗？”

见他越说越来劲，审讯警察连忙搬回正题：“五饕餮，也就是余泽，是怎么到烨璱贵宾区的，也就是什么时候当上贵宾公关的？”

“那小子说他自己是被肖一方部长挖来的，而且进来没多久就和我们一起干了。”刘天马如实汇报。

“那么他的失踪，你们同事之间没起疑吗？”“这有什么好起疑的，赚够了就抽身走人在我们这行也是常有的事，部长说他请辞了，所以我们谁也没想那么多。”

另一边——

“你来这夜总会多久了？”

“我是从别处跳槽过来的，肖姐抬举我，直接把我调到贵宾区，谁知道我还没开张，就被你们弄倒这里来了。”

“你怎么就可以直接去贵宾区？”

“我以前在别的地方做过，就是头牌，只不过那家夜总会不如烨璱给的待遇高，我就跳槽了。”

“你叫什么名字？”

“叁蒲牢。”顿了顿：“真实名字叫万泉。”

“你印象中的五饕餮，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啊，很卖力，很敬业，他私下和我说，要赶紧赚很多很多钱，回老家盖房子娶媳妇，他还把他女朋友给我看了照片，长得那叫一个漂亮，哪像那些客人，个顶个都是肥猪。”

虽然做惯了公关，但是在回忆起他整天打交道的那些女客人，面容还是忍不住浮现出恶心之色。

“余泽平时的人脉关系怎么样？”“还行吧，不算好也不算差，因为我们都很忙，哪有空去交流同事感情，而且其实在烨璱里很多嫉妒他的人，因为虽然没有摆到明面上来，但是大家都知道他赚得最多。”

“你们的收入一般是怎么样？”

“坐台，提成，出台，一个月有五万之内，余泽光在烨璱就能拿到八万左右，但是这是在卖命，我们可不敢像他那样工作那么卖力。”

“他平时在烨璱，有没有仇家，或者是不和的人？”

“那倒没有，他为人比较小心谨慎。”

“他在出事之前，接待过哪些客人？”

“这个我不清楚，所有的客人都是不对外公开的，因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都需要保护他人的隐私！”

四大贵宾公关包括肖一方全部已经审讯完毕，特案组在整理相关口供，独缺了古飞，他人现在还在医院等待关慧的口供，江凯山询问：“古飞那边怎么样了？”

“医生说关慧没有大碍，应该会很快清醒过来。”小蓝回答。

医院——

这几日，关慧在医生的调理下恢复了体力，逐渐清醒过来，醒来的第一时间看到身边的葶君，豆大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滚落下来，那是惊恐后怕，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被囚禁了多久，只感觉经历了一场漫长的生死轮回，无边的黑暗，绝望的处境，恐怕会在关慧的脑海里留下一辈子浓重而深远的阴影，所以再重新见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她忽然觉得活着是这么美好，比什么都要好！

“葶君。”她伸出手，嗓音沙哑，葶君连忙握住她的手：“放心，你现在安全了，没事了。”

“你是怎么到那个老房子里去的，又是被谁袭击的？”古飞确认她可以正常说话了，开口询问。

关慧重新闭上了眼睛，虽然那段回忆令她痛苦万分，但是她明白她必须要正视这一切，她要把她所经历的完完整整告诉警察，才能将坏人绳之以法！

她的头脑经过医生的治疗已经恢复思考能力，她开始梳理自己遇到的恐怖梦魇——

“他们说烨璱没有余泽这个人，没有见过余泽，我不相信，余泽明明就在那里工作了那么久，所以我既然明里问不到，我就暗暗跟踪那个女人。”她口中的女人指的就是肖一方。

“我守在烨璱的门口，直到她出现，她带着两个公关先生，我猜应该是带着他们去应酬，我就悄悄叫了一辆的士跟着他们，然后我看到他们三个人进入一个高档酒店，过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她自己一个人出来的，她的手提包里鼓鼓囊囊，我当时还在想太好了她身边没有帮手，我就继续跟着她，然后她来到那所老房子，开了门进了屋，我趴在窗户边上偷偷看她在干什么，这个时候我发现，我发现……太恐怖了！”关慧的声音开始变得急促，她的鼻孔也因为紧张而收缩，手掌握成了一个拳头：“我一眼就看到，她屋子里的桌上，有几个男人的艺术相册，其中就有余泽的艺术相册，我立刻明白她在说谎，这个时候我也顾不得那么多，我冲进屋子和她对峙，我说你告诉我你们这里没有余泽，那这又怎么解释，可我没想到她很平静，似乎早就预料到我会找她，她告诉我，她知道我迟早会来找她的，可是没想到我这么沉不住气，我问她你什么意思，她拍拍手，我就感觉我的脖子猛然被人一砍，我立刻就晕过去，失去了知觉，等我恢复神智的时候，我头痛欲裂，然后我发现我的手脚都被绑住了，嘴巴也被封住了，我面前就站着那个女人，她同我说你不是想看余泽吗，他就在这里，然后她让开了，她的身后，她的身后……”

关慧的声音已经破碎，她已经说不下去了，浑身颤若筛糠，葶君连忙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保持冷静，接下来的事，她和古飞都能猜到，关慧大概是看到了冰箱里的余泽，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摧残，恐惧与死亡的交错腐蚀，让她经受不住，彻底晕厥过去……

从抗击打能力这一点上，葶君还是很佩服关慧的，她能经受如此重大的打击还能保持头脑清醒没有因为强烈的刺激而导致精神紊乱，没有丢失自己，只是她的下半辈子，注定摆脱不掉这个噩梦了。

警方梳理了所有的证据，并将关慧的录音文件摆在肖一方面前，肖一方的神情意外的处之泰然：“自从出了这件事之后，我天天晚上都睡不好，我总在想我什么时候会东窗事发？什么时候会被警察发现，什么时候又会被你们抓住，这下好了，我什么都不用想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只能乖乖认罪。”

“是谁和你一起作案？”

“没有谁，只有我一个人，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余泽长得太像我之前的男友了，我从第一眼见到他我就下决心一定要把他招到自己身边，我想好好培养他，然后等尘埃落定之后，我对他说你已经学会了所有取悦女人的本事，我不想你再接触那些女人，从现在开始，你乖乖待在我的身边，我会供你一生的财富，好不好？”

很明显，她是想让余泽当她下半辈子的男人，余泽错愕，连忙拒绝：“肖姐，我很感谢你培养我成为贵宾公关，但我们是不可能的，我有女朋友，我打算赚够了钱回老家结婚，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你拒绝我？”肖一方的眼睛眯了起来，她想不到她亲自培养出来的公关会拒绝她：“你做这行，不就是为了钱吗？为什么这么想不开，要离开这个五光十色的城市，回你那个破旧的老家？”

“肖姐，其实我早就想走，这个城市同我想象的根本不一样，我又不甘心一穷二白地回去，所以我选择了做这行，我连我女朋友都没有告诉她我究竟在干什么，我和她说我是在夜总会做招待，我真的不想再待在这里，肖姐，对不起。”

既然不能留住他的人，那还要他这个人有什么用，她递给他一杯水：“既然如此，我不勉强你，刚刚工作完，很渴吧，这是为你准备的蜂蜜水，温的。”刚完事的男人忌喝凉水，余泽感激地接过，一饮而尽……

他还是如同那个负心汉一样，他还是抛弃了自己，肖一方割下他的头，吻了吻他的唇：“从现在开始，我不会让你离开我，至于这些累赘，我会帮你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