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前确实没能收工，剧组一直忙到了下午两点多，元思永看完刚拍的镜头，终于宣布了杀青。

工作人员第一时间抱着花束冲过去，塞到两个主演的怀里，众人欢呼成片，花絮镜头满场乱晃，计绯在欢笑声中给了他们一个拥抱。

“恭喜杀青！”计绯大声道，“礼物不好带过来，回酒店的时候再给你们拿！”

荀西丛刚从盛泽的情绪里出来，眼角染着明显的红，他回抱住计绯，千言万语涌上心头，最后只是哑着声音道：“谢谢你，老师。”

计绯松开他，笑了笑，郑重地道：“多往前看看，我相信你会成为一个优秀的演员，老师就在这里提前祝你星路坦荡，未来可期。”

荀西丛注视着她，忽然觉得缘分真的很奇妙。

可能是因为秦音和盛泽的人生浓缩在了这部电影里，也可能是因为荀西丛还没出戏，他和计绯就认识了这么点时间，却又好像一起经历了漫长的岁月，建立起信赖和被信赖的关系，仿佛只要计绯一个充满祝福的眼神，就可以让他鼓足勇气，继续踏上征程。

两个月前，荀西丛绝对想象不到他和计绯能走到这一步。

制片今天专门飞过来了，提着一麻袋红包，挨个儿给大家发，杀青的横幅和蛋糕早已备好，工作人员招呼众人过去合照。

现场热闹得不行，荀西丛和谢千莘最先被叫过去，像是人形立牌一样陪着其他人合照。

“老师！老师你快过来！”谢千莘喊道，“我们三个拍一张！”

计绯结束了跟场记小姐姐的合照，抬脚就往那边走，啾啾跟在旁边赶紧帮她整理翘起的头发。

不过她刚走到摆着蛋糕的长桌后台，一阵风过，这撮头发又顽强地立了起来。

荀西丛刚好低头一看：“？”

荀西丛笑了，指着自己的额头提醒道：“头发。”

“嗯？”计绯摸了摸脑袋，但一下子没摸着。

摄影师恰巧在这个时候摁了快门，留下两个人与呆毛的合影。

画面里，计绯一脸茫然，荀西丛笑意浅淡，一派惬意自然。

阿酷同样拿着相机在旁边拍呢，见状就先跟摄影师约好，这张照片必须打包给荀西丛工作室，回头发出来就是最棒的友情营业素材！

临时被叫走的谢千莘跟叶副导合完照，忙不迭冲过来，“你们偷偷拍照不带我！”

计绯哈哈大笑，“那你赶紧来。”

又是拍照又是切蛋糕的，杀青仪式花了不少时间，用一场放松的狂欢来结束这部电影的拍摄日程。

晚上还有杀青宴，演员们先行回酒店休整。

今天计绯学乖了，提前下了保姆车，从酒店侧门顺顺利利地上了电梯。

等谢千莘和荀西丛突破重围上楼，她已经从行李箱里翻出了两个礼盒。

“这个是你的，这个是千莘的。”计绯把杀青礼物递过去。

得到计绯的允许之后，荀西丛拆开缎带，看到了里面的文房四宝，底下垫着一张信筏，上面写了一行毛笔字：

顺心遂意，平平安安——赠学生西丛。

计绯眨眨眼睛，“你的砚台不是摔了吗？我觉得送一套好像比较搭。”

荀西丛就在闲聊时提过一次自己喜欢练书法，进组前不小心摔了砚台，一直没空去物色一个新的，结果杀青这天计绯就把东西送到他手里了。

“你有心了，我很喜欢。”荀西丛认真地道。

谢千莘收到的是一个香炉，因为她解压的主要方式就是去做古式熏香，在角坑村的时候还拿过线香给他们熏屋子。

“青梨斋的？”谢千莘小心翼翼地捧着这个香炉，看到了礼盒上的标记，“老师，不会是真古董吧？”

计绯想了想，“上个世纪的东西，也算是古董？反正贵不到哪里去。”

谢千莘松了口气，“还好还好，真怕你给我搞了个文物回来。”

计绯大汗，“你太看得起我的存款了。”

她送礼送得有心，荀西丛和谢千莘心满意足地抱着礼盒回房间，很放松地眯了一觉，才爬起来去参加杀青宴。

宴会订在酒店顶层的餐厅里，《因材》剧组直接包场，因为没有外人，演员们打扮得很随意，溜溜达达就过来了。

“不想碰酒的就拿饮料，剧组刚杀青，别喝出问题来啊！”元思永特意叮嘱道，他是被这次拍摄中的一波三折搞怕了。

制片人先给大家敬了一杯，转身就去找计绯和荀西丛了。

“这杯我必须敬你们，知道剧组要连换两个主要角色的时候，我就说完了完了，后期经费肯定不够了，档期赶不上怎么办？”制片人心有余悸地道，“没想到杀青时间就比原定的迟个三四天，多亏了两位老师帮忙追进度，老哥在这里替整个剧组谢谢你们了！”

荀西丛压低杯口和他碰杯，“您太抬举我了，其实功劳都在计老师身上，我也是靠她入戏的。”

他没有仗着自己的名气压番的意思，制片人立马又去跟计绯碰杯，“计老师跟我也是老搭档了，等《因材》定档，有什么需要宣传部门去做的，你让经纪人尽管跟我聊。”

一般来说电影宣发的重点都会在荀西丛和谢千莘身上，别的配角捞不到什么曝光度，制片人这么开口，就是有意把宣传资源倾斜给她一部分的意思。

啾啾不在身边，计绯本能地看了荀西丛一眼。

荀西丛不着痕迹地点头。

计绯会意，“好，宣传那边需要我配合的，我也义不容辞。”

计绯和荀西丛进组之后，整个剧组的拍摄氛围都很好，所以这顿杀青宴吃得热火朝天，计绯拿了一杯酸奶跟人对对碰，荀西丛倒是喝了几杯酒，中途就出去散酒气了。

有些离得近的配角也过来蹭个热闹，计绯跟几个老戏骨聊了半晌，才发现荀西丛一直没回来，她没看到阿酷和何依娜在哪里，只好一边打电话一边出门去找人了。

工作人员帮忙进洗手间看了一圈，说是不在里面，荀西丛的电话也没人接，一直都是通话中的状态，计绯四处转了转，然后就注意到通往天台的小门是开着的。

历史何其相似，计绯莫名想到她和荀西丛第一次单独相处时的场景，迟疑地顺着楼梯上了天台。

风吹来了女人说话的声音，计绯探头去看，却见那高高的护栏上，只有荀西丛独自坐在那里。

天色很暗，半点不见星光，夜幕低垂，如吞噬大地的怪物。

他背对着那怪物，无人看清他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