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计绯再次接到荀西丛的视频时，就注意到他的语气比平时温柔了几分。

“怎么了？”计绯有点疑惑。

荀西丛已经回了酒店，正在单独吃晚饭，他也没有提江曲柔的事情，只道：“下午的连线环节吓到你了？”

计绯摇头，“还好，就是没反应过来……怎么想到打电话给我了？”

她以前在这种棚内综艺里吃过亏，像是木桩子一样站了半天都没镜头，她时常觉得自己是做不出什么节目效果来的。

荀西丛听懂了她的意思，赞道：“你表现得很好啊，尤其是那句镜子的错，我看到现场有几个女生都被你苏晕了。”

计绯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在闹幺蛾子呢……”

荀西丛凑近镜头，目光专注，“知道我在闹幺蛾子，你还这么说……老师，我会得寸进尺的。”

计绯嘴角一抽，抬手就想挂断视频。

荀西丛明智地转移话题：“《极速向前冲》是老牌综艺，收视率一直很稳定，你先在导演组这边挂个号，等《猫多多》上映了，说不定有机会过来宣传一波。”

计绯注意力果然被他带跑了，怂怂地道：“靠我的话，可能达不到什么宣传效果……”

“没事，到时候再说，”荀西丛道，“你怎么还在外面溜达？不是在看剧本吗？”

计绯囧囧地道：“我出来找找灵感，还被粉丝抓包了……”

荀西丛听她说了公园里的事情，忍笑道：“就算你把自己裹成粽子，有些真爱粉也是能把你认出来的。”

计绯挠脸，“不过他们人挺好的，怕我是不是有什么事，还专门过来约我一起玩。”

“确实是很可爱的人……”荀西丛道，“角色琢磨得不顺利？”

计绯发出一声郁闷的叹息，“本来想找一种身处人群中的孤独感，但我习惯性地去观察其他人了。”

她太适应自娱自乐的状态了，看着周围人玩得开开心心的，她独身一人四处瞎逛，也没有出现什么负面的情绪，反而不自主地观察不同的人群和不同的行为特征，等计绯反应过来，她已经津津有味地看了半天了。

荀西丛哑然了，便顺手收拾好餐具，把手机摆在桌面上，尝试着提出自己的想法：“也许这种孤独不在于热闹或者独处，而是一种自己和世界之间的隔膜，你有朋友，但是你不知道能找谁说说心里话；你有家人，但是他们不是很关心你在想什么；你有自己的事业，但是这份事业谈不上有什么成就感，只是单纯地为生存而努力……世界有很美好的一面，我知道的，我看到了，我也曾经有那么几个瞬间拥有过，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我还是觉得那些东西跟我没有太大关系……”

计绯认真地听着，“游离感吗？”

“差不多吧，没有归属感，也没有归宿感，做梦都想要有一个自己的房子来遮风挡雨，”荀西丛道，“即使有了房子，好像也没有彻底解决问题，因为你的心是空荡荡的。”

“缺乏自我认同……”计绯认真做着笔记，“能理解，就是不好体会。”

荀西丛问：“你这次想要把自己沉进角色里？”

计绯颔首，“黑非师兄说我的技巧太成熟了，可以考虑放弃对角色的过多设计，重新回到那种自然的情感投入的状态。”

她和现阶段的荀西丛是不一样的，荀西丛需要加强自己的技巧训练，不要出现那种理解正确、表达不足的情况，例如该开心的时候不够开心，该愤怒的时候不够愤怒。

荀西丛帮不了她太多，只能尽量跟她聊自己的心态。

“万匀礼是我的学长，我大一拍电影的时候，他已经是橙唯娱乐里小有地位的经纪人了，他主动给我递了一份A级合同，我没签，不过一直有跟他保持联系。到了大四那年，我想要重新进娱乐圈，他反而劝我考虑一下，因为他把我当朋友，觉得我不会喜欢橙唯的营销手段，我跟他说了家里的事情，他就同意了，”荀西丛仔细回忆着当年的往事，“我不是个听话的艺人，在很多事情上都有自己的主意，一开始磨合的时候，他天天被我气个半死。”

万匀礼是个很有手段的经纪人，荀西丛是个很有主见的艺人，磨合得好就是双剑合璧，磨合不好就是两败俱伤。

“即使是这样，只要我能说服他，他就会帮我去跟公司争取条件，所以我那几年拍了很多综艺和偶像剧，好在不像是公司里其他人那样拼命搞各种乱七八糟的炒作……前年跟橙唯解约的时候，我跟他认识了足足七年，有一天万匀礼突然问了一句‘我们算是朋友吗’，我说‘不然呢’，他那时候的表情就很意外。”

“为什么？”计绯一直觉得他们是志同道合的好朋友，互相欣赏且信任。

荀西丛想了想，“万匀礼是这么说的——你从来不让别人了解你。”

计绯默默地点头。

了解一个人的最直接的方式就是相处，不管是面对面的交流还是文字的陪伴，如果一个人拒绝和别人相处，就等于是关闭了互相了解的通道。

“当时我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不拿那些负能量的事情去影响他们，就已经是我的极限了，”荀西丛道，“我没有力气去让别人来了解我，掏心窝子的话说出来，其实也挺没意思的，大家又不能做到感同身受，说多了反而像是个小丑。”

“不会的，”计绯认真道，“万哥也好，蓝玉也罢，亦或者是阿酷和娜娜，他们都不会把你当成是笑话的。”

“我知道，”荀西丛笑了一下，“有些事情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压在心里挪不开，说出来之后好像就没那么重要了……但是这种可以让人把心声吐出来的契机太少了，毕竟大家都更愿意关注自己，更希望可以得到别人的关注，没兴趣去听别人的心里话。”

很多人会把朋友当成是树洞，喋喋不休地倒出所有苦闷，等到朋友来倾诉的时候，他们又不乐意听了，总觉得自己的悲惨大过于别人，久而久之的，大家都不愿意当那个树洞了。

两个树洞互相遇见，这种几率太低了。

计绯思考良久，“你说得对，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误解是人生常态，理解是稀缺的例外。”

“对啊，”荀西丛趴在了桌面上，定定地看着她，“所以我很高兴……你是我的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