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祂只是祂，祂只是神 3

地处嵘省与戌省交界处、位于西北荒原中的西北基地是101号指挥部为了研究污染物而特别设置的分基地。

西北荒原本是隶属武装司第八战区的核武器实验场，而101号指挥部成立后，这个地方就被划归给了郑清明。

荒无人烟的西北荒原是一个绝佳的实验场和隔离区——万一实验中出现了什么纰漏，导致污染泄露，也有缓冲余地。

而此时此刻，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神祇的降临之处，恰好是西北荒原。

人类当祂是实验品，祂当人类是蝼蚁。

在神祇帝江挥动翅翼的瞬间，向祂发射核弹的西北基地中，所有人耳边突然响起了歌声。

那歌声悠远、空灵、曼妙，乐声极美，就像是空谷中绝世的天音。

“Mi havas…”

但是聆听者却无一意外地惨叫起来，捂着自己的脸孔，在地上翻滚起来。

他们的五官在扭曲，眼耳口鼻被无形力量挤作一团，最后融化、腐朽、掉落，只留下一张血淋淋的脸皮。

“… neniun vizaon…”

在歌声中，他们的身上裂开了无数腐烂的伤口，血线在皮肤上龟裂。

血线蔓延、扩张。

血液流淌、喷溅。

滴答、滴答。

“… sed mi bone…”

他们的内脏开始腐化。

肌肉、内脏、骨骼迅速腐烂发臭，化作流淌的脓水，从空无一物的脸孔上、从体表绽裂的伤口处、从腐蚀异变的空洞处流了出来。

最后，它们的身体，只剩下了一张血红色的、空荡荡的皮，连接着血管和神经组成的腕足，模样像水母一样，却有六足四翼，此刻正用腕足支着身体慢悠悠地移动。

“… kantas kaj dancas.”

他们变成了它们。

六千一百二十一只污染物欢呼着新生，雀跃着信仰。

它们开始用嘶哑难听的声音，歌唱着祷言，虔诚地赞美伟大的造物主、世间唯一的真神：“Mi havas neniun vizaon， sed mi bone kantas kaj dancas.”

“Mi havas neniun vizaon…”

“Mi…”

神祇只是扇了扇翅膀，六千一百二十一名训练有素的将士便瞬间覆灭，死后仍不得安宁。

凡物与神祇的区别，便在于此。

……

但西北基地的陷落仍不是结束。

远在千里之外海城市的郑清明同样听到了神祇的歌声。

对掌握空间角技术的神祇来说，距离从来就不是问题。

祂漫不经心的反击，大约只是遵循了“蚊子在哪儿就打哪儿”的简单规律，于是亲手按下“发射”按钮的郑清明，毫无悬念地成了祂的反击目标之一。

郑清明蜷缩着身子，痛苦地捂着脸。

就像其他被帝江的祷言污染的人一样，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五官正在扭曲融化。

一只眼睛蠕动着试图钻进鼻孔里，另一只眼睛则像气球一样正在鼓胀，而嘴巴则撕开了脸颊的肌肉束，裂到耳根，似乎试图撕咬吞下一只耳朵……

他的身上同样刺痛，似乎绽开了无数伤口，而伤口中流出的，不仅仅是血液，还是腐化的、如同淤泥一般的肌肉组织……

更可怕的是，尽管承受着非人的痛苦，但他的内心却是欢愉的。

他想为他的神祇唱一支歌，想为他的神祇跳一支舞，想永远地侍奉他的神祇，想向全世界的生灵述说神祇的温柔而伟大。

不！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郑清明猛地意识到了——他的精神正在被污染异变！

他不能死在这里！以这样扭曲的姿态死在这里！

郑清明猛地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强忍着痛苦，跌跌撞撞地扑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右手摸索着伸向了自己桌子下面的小型保险柜。

密码……通过……

指纹……通过……

抽屉装的保险柜悄无声息地打开，露出了一支摆放在固定架上的灵力药剂。

101号指挥部作为最早和黑石研究所接触的超凡组织，足足从研究所那里购买到了价值两千多万元的灵力药剂——这还是因为限购的关系。

这些灵力药剂一部分在实验中消耗掉了，一部分用以研究分析，另外郑清明自己还留下了一支，放在了办公室里。

现在这支灵力药剂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灵力药剂是可以祛除污染的。

郑清明死死地咬紧牙关，他的视野模糊而闪烁，思维狂乱而混沌，只是凭着记忆和感觉，用颤抖的手打开了一端的密封塞，狠狠地扎在了自己的胸口。

针尖刺入人体，激活了玻璃管上的自动注射装置，释放出的压力推动了具有液体特性的灵力药剂，将其推进体内。

碧绿色的虚无液体在郑清明的皮肤下显现，又逐渐隐没、扩散，猛地撞上了已经在他身体里浸染开来的污染力量。

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他身体里对冲，俨然将他的身体当成了战场。

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神经、每一滴血液都在颤抖，灼热得仿佛即将燃烧。

更加剧烈的痛苦袭来，郑清明跪倒到地上，从扭曲的成一团的五官中，漏出压抑的哀嚎。

在生与死的边缘，在希望与绝望的边界，在理智与疯狂的界限，他的灵魂发出不甘的嘶喊。

冥冥之中，有至高的灵性存在听到，并回应了这一切。

超凡的门扉轰然洞开。

无形无质的灵力彻底弥散，应和着他此刻最强烈的欲望，依附在他的意志之上，干涉规则，扭转现实，将超凡的力量赋予了昔日这个平凡的生灵。

银白色的灵性火焰在郑清明的身上燃起。

郑清明感到自己身体和精神上的异变停下了，污染被抑制了。

但是已经变异的部分仍未消除。

他的意志依旧在狂乱的边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仍旧能感觉到自己的五官不在原来的位置，而低下头，他也能用那只几乎要钻进鼻孔里的眼睛，看到自己身上千刀万剐般龟裂的皮肤，伤口处还残留着污浊的灰黑色脓液。

像这样的重度污染，很难被完全祛除……需要很多的灵力药剂……

郑清明费力地支起身子，扶着窗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直到这会儿，他才看到了窗外的景象——满地的残破尸骸和游荡的血红色污染物。

被污染了。

全都被污染了。

神祇找到了他，但是祂的祷言却是广域传播性的，就像人类在打死那只叮咬自己的蚊子时，从来都不会在意掌下还有没有其他的无辜蚊子。

在那一瞬间，整个海城总部的人，几乎都听到了神祇帝江的歌声。

而大部分人没有郑清明的好运气，所以，他们都死了，变成了它们，变成只会歌颂神祇的怪物。

不管是特工、警卫、研究员，还是厨师、司机、保洁员，都无法反抗，也逃不过这一场厄运——一如被瞬间抹除的西北基地。

他们的试探成功了，但也失败了。

他们成功地知道了，神祗在面对突袭时，会做出何种反应。

他们也知道了，神祇之于人类，究竟是怎么样一种不可抗拒的怪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