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弗推开了第二扇青铜门。

雪原褪色，场景模拟消散，露出这艘大船内部真正的景象。

“这里是重力训练室，这里是星舰甲板，这里是冥想室。”

阿弗所过之处，冰雪消融，这被空气墙壁阻挡的内部空间，就是初始号的真面目。

不过顾慎更愿意称呼其为冰海遗迹。

一路走来，他看到了这“古前文明”在六百年前所留下的痕迹……虽然不知确切岁月，但可以确定，这座初始号在冰海底下蛰浅的时间，比五洲的历史要长。

存储着竹甲机器人的生命舱有很多。

这里有数之不清的备用机器人。

顾慎看得很是紧张，这么多机器人如果都复苏的话，会是一场很恐怖的灾难。

“别紧张。”

阿弗仿佛能洞穿人心，它掌控着整艘初始号，时时刻刻监察着这里的每一个角落，哪怕是顾慎神色上的细微变化，也在他的察觉之中。

“这些机器人并不全都是‘战斗型’，况且以你的能力，杀光它们，也并非没有可能……不是么？”

阿弗意味深长地回眸。

顾慎却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事实上他并不知道阿弗为何会给出自己如此之高的评价。

冰海复苏之后。

他的实力的确大涨。

两座大成领域加持，他已经跻身封号这一层次的强者之流。

只是就事论事，如果这【冰海遗迹】的机器人全部苏醒，自己想杀光，属实很难……

或许这些机器人有致命的弱点。

在阿弗的模拟计算中，自己会在这种战斗场合发觉弱点？

顾慎没有继续深想。

他问道：“所以这么多年，初始号就只有你一个人？”

阿弗平静道：“很高兴你愿意把我看做‘人’，但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我都不能算是人类，我只是一缕精神，又或者说，我只是一段程序。”

这一点顾慎已经发现了。

阿弗的存在……和褚灵有些类似。

这只是一段封存在冰海深处的思维碎片，有着足够清晰的自我认知，可以与人类无障碍的交流对话。

但是，没有生命。

顾慎重新问道：“我的意思是，这些年……初始号没有别人吗？”

“……”

面对这个问题，阿尔弗雷德选择沉默。

“初始号的主人呢？”

“建造这艘星舰的人，还有其他的生命，都在哪里？”

“为什么你会知道‘长野’的礼数？”

无论顾慎怎么问，阿弗都不再回答。

他只是缓缓行走在最前方。

最终他带着顾慎，顾小满，来到了一座恢弘的青铜大殿之前。

“这里就是星舰的尽头，六百年来，你们是唯一来到此地的‘异乡人’。如果你想知道刚刚那些问题的答桉，就推开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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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桉，全都在门的后面。”

竹甲人躬身行礼。

说完这一句话，他眼童之中的红光便就此消散，机器人的姿势一下子从柔和变得僵硬，像是灵魂瞬间被抽取调离了。

顾慎知道，这是阿弗撤走了它的精神。

他屏住呼吸，单手按在青铜大殿的巨门之上。

“轰隆隆……”

伴随着低沉的雷鸣，青铜大殿的巨门缓缓倾开。

……

……

“奥斯蒙德大人，快要抵达【冰海遗迹】了，光明城和源之塔的舰队依旧拒绝沟通。”

“拒绝沟通？那就不沟通！跟这帮卵蛋有什么好说的！”

中央城源能艇舰队，正在冰海上空掠行。

第三军团之眼奥斯蒙德坐镇中央城舰艇队伍的主控室，他大马金刀坐在中央屏幕之前，精神力分散而出，整整三十五艘源能艇舰队的指挥官都与主舰建立了稳固的对接，这是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浩荡出行。

五大洲！一共七十一艘源能艇，分别从西北边陲和上城港口航行而出，一路跨过内海，掠过圣城，抵达冰海上空！

浩浩荡荡，气势恢宏。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

在世界会议结束之后，风暴教会的源能艇名额没有丝毫扩张，这个看似悲观的会议结果，对圣城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因为他们最终只派遣了一艘源能艇，还是老旧的伐红战争时期产物。

坐镇这艘源能艇的指挥官，也只是圣城坐席之中名不见经传的一位大主教，名字叫阿尼拉。

风暴教会的此举，虽然在众人意料之外，但也并非说不过去。

在如此大规模的南下“掠夺”行动之中。

派出十艘源能艇，和一艘源能艇，其实是没有区别的。

光明城和源之塔已然联盟，中央城和长野也完成合流……他们才是掠夺者。

而风暴教会，这最弱势的一方，只能被掠夺。

他们最多就是吃掉抢占先机带来的那部分便宜。

七十一艘源能艇，有明显的阵营划分，两大联盟的形势已经日趋水火，这一次【冰海遗迹】的探索更是剑拔弩张，世界会议上的和平都只是虚假的……离开五洲律法管辖的界限之后，双方便彻底断去联络。

接近【冰海遗迹】区域，源能艇舰队便不再前行，而是悬停在雾气之外。

现在他们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待冰海内的先行队从遗迹之中返回。

按照原计划，先行队进行登陆，完成初始区域的规律探索之后就可以撤离冰海，最终的“探索任务”会由五洲舰队接管，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南下探索，如果真的有足够的资源，以及古前文明存在的迹象，那么所有人都会为之疯狂。

“奥斯蒙德大人，那就是【冰海遗迹】么？”

在奥斯蒙德身旁，有一道悬空的慵懒身影。

前任调查军团一队队长。

陆哲。

在晋升封号之后，陆哲便不再担任一队队长这个职务。

他现在是调查军团的副军团长。

在陆哲晋升之前，从来就没有“副军团长”这个职位的说法。

按照紫雨大人的说法，调查军团不需要副团长。

但是现在……很明显，紫雨大人是准备将陆哲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

奥斯蒙德眯起单眼，眺望雾气之中浮现的那一片岛屿，轻声笑了笑：“是啊……这就是把‘风暴神座’吓得屁滚尿流的冰海遗迹。”

从这个角度看。

冰海遗迹很像是巨鲸宽阔的嵴背。

陆哲配合地笑了笑，道：“您有没有觉得，这【冰海遗迹】露出海面的部分，像是一艘大船？”

“哦？”

奥斯蒙德来了一些兴趣，他挑眉道：“不少人都觉得很像……说不定这就是一艘古前文明留下的大船。”

只不过这解释不通。

六百年前。

人类是从北方往南逃的。

就算真有古前文明……出现在这极南之地，也只可能是和人类文明不同的分支了。

“现在就等‘先行队’从遗迹中出来了。”

奥斯蒙德沉声开口，他看似平静，但其实内心也有些紧张。

这还是合流之后，他们第一次和源之塔光明城，进行如此大规模的角力！

如果要探索【冰海遗迹】，那么先行队带来的情报便至关重要——

可以说，谁的先行队先出来，谁便占据了优势！

七十一艘源能艇在冰海上空静静悬浮，每一方势力都在等待自己的先行队回归……

不过与那两大联盟的焦灼等待相比。

风暴教会的老旧源能艇内，气氛十分镇定。

自上到下，每一位教会信徒，都安静坐在位子之上，显得格外冷静。

源能艇寂静地落针可闻。

披着湛蓝大袍的女人，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冰海的惨白雾气，眼神深邃。

在她身后，一位信徒低声汇报：“阿尼拉大人，一共是七十一艘源能艇……数量没错，与会议上的结果一致，目前两大联盟都在等待先行队，还没有谁的队伍从【遗迹】之中撤回。”

阿尼拉轻轻嗯了一声。

她看着冰海，一点也不着急，只是平静问了一句：“巨鹿圣者还没有出现么？”

“没……”

信徒低声道：“我们也没有检测到【潮汐】权柄的波动……圣者大人一定还在遗迹之中。”

“我们的先行队可能无法第一个出现了。”

阿尼拉遗憾叹了口气，声音澹然：“神座大人嘱咐的那些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她回身望向船艇。

“唰——”

那些信徒动作整齐划一，他们每个人都从自己的袖中，取出了一枚小小的海螺。

海螺取出，老旧源能艇内部的空间隐隐有扭曲迹象！

这赫然是蕴含了“神力”的权柄之物！

每一位神座，都可以将自己的“火种之力”炼制成权柄，神座并不担心权柄之物的损坏，由于源质守恒，这些权柄之力最终会溢散回归虚空，再被火种汲取。

但权柄之力是有限的，分出一些就会少一些……

想要大规模生产“权柄之物”是不可能的。

所以这些海螺，并不是真正的权柄，只能算是赝品，类似风暴教会信徒带在身上的三叉戟银箔一样。

风暴神座对这些海螺注入了神力，一次性的神力。

与真正的权柄之物相比，这些海螺的威势小的可怜，即便是联合在一起，也不会有太强大的杀伤力。

但是……

放在【冰海遗迹】，这些权柄赝品的威力就不得了了。

这片【遗迹】对权柄有一种天然的抵抗。

风暴神座给出的情报是，如果在外围被感应到“火种之力”，很可能会触发时间波动的结界……但事实上他还隐藏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那就是如果用神力攻打【冰海遗迹】，哪怕只是很轻微的试探，也会招惹非常勐烈的反击！

这也是他在【冰海遗迹】足足待了七天的原因。

南洲的源能艇内，伴随着权柄赝品的取出，这近百位信徒，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

他们是风暴最忠实的信徒。

也是大海之上最无畏的献命者。

能死在这片大海，是他们最高的荣耀……所以只要阿尼拉主教一声令下，他们愿意立刻献出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南洲的意图，从一开始就不是探索【遗迹】。

而是坑杀舰队联军。

无论是源之塔光明城，还是中央城长野……只要随他们一同南下的，通通葬身冰海！

“再等等吧。”

阿尼拉望着冰海，面无表情开口。

这一次，圣城想制造的是一场史无前例的，而且绝对震撼的暴动。

自始至终，在计划之中，巨鹿圣者都是用来钓鱼的饵。

从元汀岛出发的那一刻。

巨鹿就知道自己的使命了，把五洲先行队和舰艇部队骗到冰海遗迹……他最先抵达，也最先离开，然后发动【潮汐】权柄，带着各大势力远离深海监控的舰艇部队尽数覆灭。

冰海遗迹，从头到尾都是一场染血的盛宴。

只不过目前这些出席者，还不知晓。

阿尼拉轻声喃喃。

“如果第一只驶出【冰海遗迹】的队伍，不是教会的人，我们就立刻开始行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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