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浴室泡了个热水澡。

吹干头发，静静地看着镜子。

这么多年，洛洛都快忘了自己的样子。

镜中人，拥有令人心醉的容颜，但这副面孔对她来说，陌生又熟悉。

好像与从前没什么不同，又好像与从前完全不同。

眼前的人，好像是她，又好像不是她。

前世就没弄明白自己的身世，今生同样糊里糊涂。

难道她就注定不配拥有亲情吗？没有疼爱自己的母亲，没有严慈的父亲。

就连自己从哪来，都毫不知晓。

亲情绝迹，爱情不济。

庸长的日子里，她总是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勉强挤出一抹不太自然的微笑，把将要流下的泪憋了回去。

出了浴室，突的嗅到香喷的气味，抬眼看过去，空荡的餐桌上多了几道热气腾腾的饭菜。

脑海忽的闪出一个人，口比身快一步发声。

“阿烁…”

奔出去，在走廊上小跑，眸子一闪一闪，掠过人潮，扫视着每一个角落。

找遍整个医院都没有韩烁的身影。

人声嘈杂，她却什么都听不到，怔怔地站在大厅，眼中没了精神，像死人般停滞不动。

最后是护士把她带回来的，叮嘱她刚复明要适当闭目，不可过度用眼，更不能流泪。

还有一堆注意事项，她没听进去，呆呆地看着餐桌，她只关心这些菜，是谁送来的。

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也许是江煜，又或是小五，是外卖员也说不定。

那么多可能的人，为什么偏偏以为这人会是韩烁。

他连电话都不接，怎么会突然出现呢。

-

猛地一脚急刹，伴着刺耳的刹车音，车轮摩擦地面滑行了一段距离。

“烁哥，上车！”

车门拉开，韩烁跨进车里，随着车子迅速飞出去带来的惯性，他绷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副驾驶的小五转过头，看他虚弱的样子，担心快哭出来。

“少爷，你挺住，咱马上就能到医院。”

“您千万别睡，千万别闭眼啊！”

说着，焦急地晃悠着江煜的肩膀，“你快点开，快点开！”

江煜急了，“你他妈别晃我！”

不用小五说，他已经把油门踩到底了，紧握着方向盘的手，掌心泛汗，骨节发白。

没有精力理会他们，韩烁耷拉着眼皮，气息微弱，倦惰地半躺在后座。

鲜血顺着粗密的黑发流出，划过棱角分明的侧脸，方肌英挺的脖颈，慢慢渗进领口深处。

沾着血的嘴唇轻轻张开，显得万分妖冶。

从口袋里掏出电话，开机，用仅存的一点余力给洛洛发了条消息。

「能看到了吗？」

因为手机一直握在手里，所以秒回了个「嗯。」

韩烁弯唇笑了，点漆的眸子像有亮光流动。

发送一张提前存好的自拍。

配文「答应你的，要第一个看见我。」

洛洛看着这张照片，俊美绝伦，和她记忆里的没差，哪怕是静止的都帅的一塌糊涂。

可她却笑不出来，心中复杂的情绪无法言表。

编辑好的文字「其实你不是我第一个见到的。」

指尖僵硬，按不出发送键。

犹豫很久，删除，转而重新发送。

「很好看。」

纵使有千言万语，有冲动想给他打通电话，想把一腔的问题问个清楚。

可不知是什么阻力，她并没有那么做。

没等来他的回话，手机又变成了一个死物。

另一家医院。

韩烁从昏迷中醒来，额头上缠了一层纱布。

薄唇泛白，面色也是苍白如纸，看上去很憔悴，仿佛刮一阵邪风就能把他吹散架。

耳边传来粗厚的啜泣声，韩烁白了他一眼。

“还没死呢，滚一边哭丧去。”

都这样了，还有力气骂人，小五哭笑不得，擦着泪呜咽，“少爷，你怎么老趁我不在的时候受伤。”

“你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怎么跟韩叔交代，他定会责怪我不称职。”

一记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你确实不称职，我就没见过这么不负责任的保镖。”

江煜恨铁不成钢地样子，愤愤地坐在床尾，插着臂。

“不过你也算没傻透，知道弄个跟烁哥定位的手表，不然别说三天，那鬼地方三年也找不到。”

小五揉着脑袋，怯怯道，“手表也是少爷买的，他说我太傻，容易丢，为了找我用。”

真服，一下给江煜呛住，啐了他一口。

“烁哥，你说你怎么想的，找这么个玩意儿。”

转头看向韩烁，黯淡无光的脸上笼了一层冷霜，马上收起不着调的态度。

正色，“烁哥，到底怎么回事？谁干的？”

韩烁撑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从烟盒里叼出一支烟，没点燃，摆弄着打火机。

“树敌太多，都想着阴我一手，自不会轻易露出马脚。”

敢在海城动手，也是胆大包天，江煜神色凝重，“我去查。”

“算了。”

两双不可思议的眼睛刷的一下落在他身上，异口同声。

“算了？！”

出乎小五和江煜的意料，韩烁竟会大发慈悲，这么大的事不追究。

小五上手察看，“少爷，你不会被打坏了脑袋吧？

想到那个废弃厂房里的尸横遍野，血腥非常的场面。

韩烁阴鹜一笑，“跟死人没必要计较太多。”

虽是趁他不备把他掳走，但那帮人太蠢，关了他三天，被他摸透了路子，有了反击的机会。

只身从十几个人里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不管背后主谋是谁，那一地的残肢断臂也算是韩烁给他的回礼。

江煜神色大惊，“烁哥杀了他们？”

微眯着双眼把烟点燃，吸了一口夹在指间。

“都吊着一口气，有没有命活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江煜还是有些担忧，“烁哥，十几条人命，不是闹着玩的。”

白烟徐徐的朦胧在他清冷的脸廊。

“我有数。”

眼底透着思虑之色，侧目看向小五，“你先回去。”

“把洛洛接回别墅，照看好她。”

那伙人能在海城绑他，自然知道他此行的目的，他怕洛洛待在医院不安全。

小五颔首，“好，我这就去。”

刚要走，身后传来低哑的声音，“不该说的别说，不用我教你吧？”

冷不防的让小五又想起自己泄露韩烁有前女友的事。

身子一颤，心虚地回了句，“明白，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