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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岩纪

作者:六帆子 | 分类:科幻 | 字数:19.8万

第三十一章 四面楚歌

书名:砂岩纪 作者:六帆子 字数:4323 更新时间:2024-10-11 05:13:14

那天从山上回来后,月音还是在圣医会做着安抚伤病员的工作,但是将近一周再没看到岩殇,也没听到任何关于他的事情,只觉得圣医会里气氛变得有些紧张,医护人员之间似乎有一种凝重和焦虑在弥漫。

这天是休息日,月音一早却看到了让她不那么惬意的东西,圣医会给她安排的宿舍房间紧闭的窗缝中夹着一封信,信封上没有一个字,但正中的狼头图案尤其显眼。

上次在教堂见到沙影后,这是第二次收到他的信了。她在之前的回信中简单说了关于研究院的事情,这次的来信便是要求她尽快获得和他交换阿丽的东西——冰晶石。

岩殇对冰晶石的重视让月音深感冰晶石对岩殇的意义,更加重了她面对岩殇时的复杂心情。

这么多日没见到他,她还有些担心,那日丁索说的紧急军情是什么?冬临国主又怎么了?她恐怕要发生影响大局的事件。

外头开始下起了雨,虽然天公不作美,月音还是想趁今日休息去看看阿古。出了圣医会便看到外围的主道上有不少军车来来往往,一队队士兵小跑着进出通向军营的路。不远处的守备军军营高墙严密,但里边的喧嚣明显胜于往日。军官们都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湿冷的空气中衬着四下弥漫的严肃气息更觉寒气逼人。

往西弗洛府邸去的路上巡防越来越密集。府邸大门前,月音看到的是砂岩军队的封锁。她站在对街车站牌下踌躇着,她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想知道阿古和西弗洛的情况,但她知道贸然上前打听并不会得到她想要的信息。此时正门打开了,西弗洛的副官走了出来。月音下意识的往前跨了一步,一旁却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拦住了她。

“安小姐请慢。”

月音抬头看到了一个儒雅军官。

“你是博里中校?”

博里礼貌地笑了笑。

“是的,没想到安小姐还记得我。”

“你有什么事吗?”

“我并没有什么事,只是保证你的安全。”

说到安全,月音又抬头看了看对面。西弗洛的副官身后跟着两名士兵,他被押解上了一辆军车,但除他以外没有看到西弗洛或其他人的身影。军车消失在街道拐角时,府邸正门也缓缓关上了。月音转过头看博里。

“中校,是岩殇让你来的吗?”

“是的。”

月音若有所思地又看了一眼对街的府门。

“是因为西弗洛的原因吗?”

“是,还有冬临国主的原因。”

“是因为他推荐我在仪式上进行演奏的缘故吧。”

月音没再问,不甘地望着对街府门沉默着。博里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安小姐,为了避嫌,我们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月音明白他的意思,岩殇对她的保护想必是承受了压力的。她愁闷地叹了口气,转头感激地对博里道:“那中校是否方便告诉我冬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当然。不如我们车上谈吧。”

博里挥了挥手,远处开上来一辆军用吉普,两人乘车离开了使馆区。

“冬临向我们宣战了。”

听到这,月音有些意外。

“之前来访不是示好的吗?”

博里挑了挑眉,继续道:“回去的路上发生了意外。”

月音想起在山上别院时丁索喊的那些话。

“冬临国主在越过中界山前受到了袭击,冬临声称那是一支砂岩中央军队。”

所谓的声称不过一面之词,月音对此感到疑惑,但自小在坎萨的见闻,她对中央军的信任仅限于岩殇。

“那么事实呢?”

“安小姐明鉴,通过紧急的内查,我们确认并非我们的军队,但这批袭击者的来路暂时还无法确认。”

“或许不过是捏造的借口?”

“确实是借口,但袭击却是真的,我们也分析过,根据我们暗中护卫冬临国主出境的部队传来的消息,袭击的队伍确实都是砂岩人。”

砂岩和冬临虽然一山之隔,但两国人的外型差异很明显,主因是冬临虽然是个君主制国家,但地域广阔、比邻多国、政治稳定,还有丰富的贸易线路,历来更为开放,杂居混血的人特别多。而砂岩地域狭长被夹在大陆要道的腹地,对外联系最为方便的不过是东边临海一隅,加上政府更替频繁,反而形成了砂岩人封闭自守的性格,而发色和肤色更为统一,通常一眼就能看出是砂岩人。

“坎萨军?”

博里面色怪异地看了月音一眼。

“应该也不会是叛军。经过这几个月,中界山一脉已经稳固在中央手中,为了减少不必要的兵力消耗,并没有急于向西推进,反正西边那些贫瘠的荒地也没有什么可争取的。”

博里的这些话让月音心中不禁轻笑又叹息,中央军中这类自欺欺人的人还真是不在少数,她隐隐感到这个博里和岩殇并不是一类人。

“那么国主既然还在中央军的地界上,冬临怎么就敢直接宣战。”

“不,冬临国主已经不在砂岩了,他在受到袭击后就失踪了,接着冬临才宣战的。但是今天一早传来的消息是冬临国主已经回到了两国边境。”

“那西弗洛呢?”

博里向椅背上靠了靠。

“目前看来似乎是失踪了。”

“失踪?!”

月音的音调不自觉有些高,失踪有很多种可能,如果是逃跑就好了,要是被抓或是已经死了被封锁消息……月音不愿想下去。认识西弗洛以来的各种经历,使她心里慢慢建立起对他的信任,她深感那个人心中所想所思与他展现出的花花公子样子完全不同,因此她才放心将阿古留给他照顾。

月音异常的音调让博里抬眼观察了她一会。

“谁也不知道他的去向,冬临国主走的时候他还留在炎京负责外交事务,袭击消息一出,将军派兵控制冬临所有官员时,他的府上只剩下他的副官和一群金发家仆。”

听到“金发”二字,月音心中一跳,虽然之前博里救过她,但她并不相信眼前人,努力稳了稳情绪问道:“能带我去见岩殇吗?”

博里没有直接带月音进军营,而是先让她回了圣医会,自己则回去向岩殇转达月音的见面请求。

第二日博里没有来,来的却是彬嬷嬷。

“少主委托我来安排你进军营,另外,进军营后在见到少主前还请尽量保持低调。今后,” 彬嬷嬷顿了顿,“非常感谢安小姐这段时间在圣医会的帮助。”

想起昨日与博里的对话,月音明白岩殇想要自己从众人视线中彻底消失。

傍晚趁着天色擦黑,月音在木樱处换了一身最严实的圣医会护士服,至头披到腰线的披帽,盖住大部分脸的口罩。到了集中的门廊处,月音才看到同行的还有好几个穿着一样的护士,但从眼睛看,月音从未见过她们。一行人沿着从圣医会正门至守备军军营的主路列队而行。这处军营是标准建制的军事基地,与炎京城外见到的哨所不同,装备明显要精良许多,布局也更为科学。

但即便这样,医护长领着护士们也是七拐八弯才来到了靠近军营腹地供医护居住和医疗用的区域。而接待医护长的正是丁索。丁索与医护长沟通了一会儿后,医护长便给护士们分配了工作和住宿,最后指示月音和丁索走。待走出医护的视线范围后,丁索才转身略欠了欠身道:“安小姐,方才没能和你打招呼,现在我带你去见少主。”

月音表示感谢,随他走到了一处营房外。这处营房从外表看与其他营房没有什么不同,只是面积略大些。走入营房后,发现这营房是一间套房,先进到的是一个小起居室。

“看来少主还在忙,安小姐请稍后,少主待会儿应该就回来了。“

说完就退了出去,留下月音一个人。月音闲着无聊就打量这间起居室,但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都是清一色标准的军营配置,除了桌上放着的一些个人物品和衣架上的一件披风外再没有其他有人气的物件了,整个氛围有些冰冷。门吱呀一声开了,月音回头看向进门的人。

“你到了。”

月音低头轻声应了。

“这几日太忙了,而且我不方便亲自出面。”

“我明白。我只是比较担心阿古。那些和巴古斯一同被带走的家仆中有阿古吗?”

“阿古不在其中。”岩殇走了过来,双手扶着她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他和西弗洛在一起会很安全,西弗洛之前不是已经证实过他的能力了吗?”

确定阿古没有被当作敌国人士监禁,月音心里稍稍有些安慰,但没有确切的消息仍然让她焦虑。

“我知道,只是没有消息实在心里没底。”

“他行动前给我留了信息,只是没有透露他的去向而已。中央大部分势力的动向都在我的掌握中,我确定他不会落在砂岩政治势力的手中。”

听到他这么肯定,月音稍稍放下心来。

“不过……”岩殇还是有些犹豫,他其实在犹豫着要不要将自己掌握的军情和自己的担心向月音说出来。

“还有什么其他可能?”

“倒是与他们无关,是关于我的。”岩殇顿了顿,转而问道:“你只关心他们吗?”

月音猜到他要说什么,挣脱开他的手嗫喏道:“你们的事情我都关心。”

岩殇不明白她又在逃避什么,明明之前在山上还挺好的,他也不勉强她,只想珍惜这难得的相处时光,可却不能如愿地听到了敲门声。原来是丁索来传话。

“指挥官,将军召开临时会议,需要您参加。”

月音几日后才再次见到一脸疲倦的岩殇。他还是一如既往先关心她的情况。

“我很好。倒是听说要开战了,不知道我问这个是否合适。”

“也不是什么秘密,现在北边的消息已经陆续传过来了,想要保密也不可能。”

“是冬临的大军已经入境了吗?”

“号称是,其实不过虚张声势。不过冬临的大军确实已经逼近北防线,这两日我们也有了部署,不必担心。”

岩殇管理的军队军纪还是十分严明的,月音这两日其实并没有听到什么确切的消息。既然在军中没有公开的消息,只是从他口中模棱两可地说不必担心,月音其实并不相信。再看看他眼中的血丝,更是让她确信他的话不过是不想让她担心罢了。但他那憔悴的样子,让她没法不担心。

“你还是休息一会儿吧。”

看到她心疼自己的样子,岩殇似乎十分受用,轻揽着她将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轻声道:“我怕时间不够用。”

月音下意识想推开他,但他搁在自己肩上的力量似乎是累及了找个支持点的样子,月音不忍心。

为什么时间不够?她心中想着,却没有开口问他。他却自顾解释道:“从局势来看,北边只不过是开始。或许我会离京,这只是时间问题。”

月音忘记了挣扎,有些心慌地问道:“为什么会离京?”

看着她终于柔顺地让他亲近一次,听着她关心他的话,他有些开心又不舍道:“京城的局势并不是看起来那么稳固的,否则也不会有坎萨的事情,将军……”

每次他说到将军时都有犹豫,月音再次感受到了他对父亲的复杂感情。

“将军的势力已大不如从前,对他来说又勉强能信任的人屈指可数,但其中早年跟着将军起势的老人,也病的病,老的老,如今已不适合出征,算下来,能信得过又能委以重任的的人也就三两人,西边自然必须是我去。”

月音后退了退脱离了他的倚靠,他有些失落,可看到她仰头看他的温柔眼神时,还是得了些安慰。

“我记得你父亲手下也是有不少干将的,多勒斯叔叔和我说起政局时有提过,特别有一位叫烈风的,甚至连坎萨的几任大主教都和我说起过他的事迹。”

月音看到他听到烈风的名字时脸上竟浮起失落和悲痛,可并没有继续向她讲述任何关于他父亲手下的故事。

“那是起兵时的事情了,彼一时此一时,如今已物是人非,再提当年的人也解决不了当下的问题。”

那么就是,如果另有战线就需要派自己的儿子出战了,那么将军身边的人确实所剩无几。十年时间不长不短,竟然还是将一代枭雄的实力消磨到这个地步,炎京政局或者说砂岩政局这潭水到底有多深?从前不过听多勒斯叔叔隐晦的谈论过,此刻月音竟有了亲身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