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无年岁，结绳刻壁以记时日，可算来算去，终究要算到一个不好的日子。

“头人，头人，不好啦，狼神今年要十个青壮，二十个女人，五十个孩童的贡品！”王虎听到族人焦急惊骇的呼喊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那伙不入流的小妖真是愈发过分了。

所幸今年已是无需再忍了。

“慌什么？那批天外兵刃不还抓在手中？这是天佑吾族之物，锋利得无坚不摧，弑神轻而易举！”来到这个世界两年，王虎已是养成了一幅厚脸皮，忽悠起人来面不改色，将抠门系统兑换出的寻常钢矛说成是神兵利器。

要是真让他兑换出了法器，不得安个诛仙四剑的名头？唯一只怕的是通天教主心有所感，天上打上一雷，将他这个厚脸皮直接抹去。

“头人作法引来天外兵刃，威能弑神，我们……我们不惧！”一个果部族的男丁咬了咬牙，举起手中的长矛，这比骨器和石器锋锐百倍的矛头，一看便并非出自人手，由不得他不信服。

其余人一听有人带头，皆是此起彼伏地喊道，手持利刃，杀心自起，如果有人能忍受把亲朋好友送给妖物吃的悲痛，还要忍受明年说不定就会轮到自己的恐惧，那么他一定是因为没有反抗能力。

自欺欺人下，才将妖物奉之如神明罢了。

王虎望着这一张张激愤的脸，心中是五味杂陈，既喜这铁矛给了他们勇气与信心，又悲自己只能给他们这点东西。

这铁公鸡一般的人族兑换系统，亏它顶着好大名头，但对自己这个两世为人，根正苗红的人族可是半分情面也不讲。

族人所猎得的寻常野兽，采摘的果子，打造出的石器……它均是不收，视不带灵气的凡物如粪土。

自己只能让族人外出时带回些“不同颜色的石头”，撞大运似的，终究是撞出这破系统能收的几种灵石，还有几种灵草，日后便专门收集这类石头与植物，说是要祭祀。

两年来摸摸索索，几经周折，终于是让自己攒足了一点兑换值，虽说换不出法器换不出功法，但终究是兑换出了一批铁器，几个人对付一个的话，应该能应付那些灵智懵懂，甚至连形都未化完全的小妖了，只是会有很多人死去吧……

可是不能再拖了！否则光是今年那苛刻的要求，这个小部族就得被那伙小妖给折腾死不可！

“近日，我又参悟得火之奥妙，修为更进一步，弟兄们，且看那领头的狼妖吃不吃得下这一击！”王虎深吸一口气，随后再深吸一口气，再……等他循环上四五口来，嘴中便喷吐出一股烈焰，将十余步外的一块顽石烧得焦黑！

“头人神威！此战必胜！”族人们又是齐声欢呼，眼下神兵在手，头人的威能又更胜一筹，依稀还有人记得，两年前头人只能喷三四步，现在已是能喷十余步，看来我族真是得天所佑啊！

王虎心中却只是苦笑不已，这个世界并没有禁止人类修行，认为人类天生就该当食物和奴隶，但人类在此时的确是吃了大亏的。

没有像妖魔那般的天赋神通，对天地灵气敏锐的感应，只能靠法门修行，可法门在哪啊？！

或许经过无数代人类的努力之下，再加上数个不世出的天纵之才奠定根基，后世的人类将会有无数法门可学，任你学儒学道学佛皆有门路，但眼下却是无有门路。

虽有燧人氏造火，让个别有天赋的人类能从火中悟出些法门来，感应到天地间的灵气，用出些小法术来，但终究是太过粗浅太过原始。

就像自个这喷火，原宿主那喷火要酝酿个十几秒，才喷几步远，充其量就只能点个火，耍杂技都嫌丢人。虽然经过自己的改良，点火时间缩短到几秒，能喷个十几步，但终究也就是个杂技把戏。

若是要用在战阵，那也只能用在战前鼓舞一下士气，或是用在突袭上，否则自己花里胡哨地吸来吸去，对手迎面就是一刀，那死的百分百是自己。

只得希望能彻底战胜那伙妖魔，将它们的血肉与洞中收藏化作自己的兑换点，兑换些真正能用的法门吧！

“弟兄们，它们估计快到寨门了，我们在寨门附近突起发难，打它们一个措手不及！”王虎眼见着士气鼓舞得差不多了，虽然就连他自己的心脏都在砰砰跳动，但脸上却未有露出一丝怯意。

反正怂也是身死族灭，输也是身死族灭，就豁出去吧！拼他niang的一个胜机！

被绑缚起来的孩童和女人们哭哭啼啼地被送到寨门口，而男丁们止不住地安慰他们，说今年与往年不同，只是诱骗那些妖魔，让它们放松警惕。

王虎忽而感觉心脏缓了下来——在仇恨与愤怒之下，恐惧反倒显得无关紧要了。

远处卷起一股灰烟，那是志得意满的狼妖，带着它的小妖们来收取贡品，王虎清晰地记得，其中唯有那狼妖能使些法术，其他的小妖不过是力气大些，体魄强些。

擒贼先擒王！若是能拿下那狼妖，胜利的天平就会大幅度地朝着自己倾斜！

王虎打定了计策，提前开始呼吸憋气，将那喷火法术酝酿于胸膛，原宿主可做不到这一点，这也是他的改良之一。

“无毛猴子，今年的肉，数量不够！”狼妖趾高气扬地走到王虎面前，口臭都能扑到王虎的耳鼻，结结巴巴地口吐出几句人言来。

狼妖露出獠牙，它最喜欢吃这些无毛猴子的肉了，其中蕴含着微量的灵气，一个两个虽然不够塞嘴，但只要数量足够，就可以提升自己的修为。

如果眼前这个无毛猴子的首领不能给自己满意的答复，那么它不介意立刻吞掉他的脑袋！

王虎露出一个惶恐的表情，膝盖晃晃悠悠地下坠着，似乎要跪倒在地，可王虎却不会跪这狼头畜生！半蹲之际，狼妖最为松懈之时，已是憋得快被法术反噬的王虎口中猛然喷火！

这火对准着狼妖的脖子，眨眼间袭来，一下就将狼妖的整个脑袋都笼罩了起来！

“动手！”果部族的族人怒发冲冠、撕心裂肺地叫嚷着，将手中的长矛齐刷刷地往这伙妖魔的身躯刺去！

那众妖魔一来将人类视作逆来顺受的食物，怎晓得食物也会有发难的那一天？！

一把一把寒光凛凛的钢矛一齐刺出，刹时间便洞穿了几个小妖的躯干，或许它们皮糙肉厚，但在金铁之下终究是脆弱的，伤及脾腹，身体一下子就屈了下来。

王虎在喷火之余，半屈的膝盖也一下弹起，借着屈膝蓄势的力，一下就将手中的钢矛刺入狼妖的躯干！

却是贯不入，这狼妖修得个铜皮铁骨，能刺入肌体已经算是王虎力大势沉了，但要想贯入内腹却还差上那么个几分几毫。

“吼！”这狼妖发出一声凄厉的吼声，周遭族人皆是头晕目眩，双股战战，乃至体弱上一些的，直接就是个耳目流血的下场！

寒光一闪，若非王虎收手及时，挪移果断，恐怕早就沦为了这狼妖铜刀下的冤魂野鬼！

“莫慌，这妖怪被我坏去了眼睛！弟兄们，家人就在后头，我们还能逃到哪里去？杀光它们！”

王虎同样是震吼一声，利用手中的钢矛，与那瞎眼的狼妖缠斗，数次虚刺，皆是不刺实，但刮起的劲风却让那眼睛被火焰所坏去的狼妖草木皆兵，铜刀胡乱地挥舞着。

果部族的族人们脑海中冒出身后的亲族，心神定了下来，对着那些小妖嘶吼着刺去。纵有一两个小妖胆大力足，能拨开乃至夺来钢矛，但众人一齐刺去，终究是难免落得个马蜂窝的下场！

众人突起发难，又据着寨门，那些小妖愈战愈怯，终于有只精怪胆寒得掉头而去，皆下来便是雪崩一般地溃了开来。

“我们去帮头人！”眼见着那些不可一世的妖魔丧胆而走，只抛下一地的尸体，楞了楞神，仿佛身处一场大梦当中，但眼见着头人还在与那妖首缠斗，或快或慢地反应了过来，手中的钢矛向着那狼妖刺去！

围得是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那狼妖虽是修得个铜皮铁骨，又战得悍勇，手中铜刀赫赫生风，接连坏去了几个族人的性命，身上的创口和鲜血却愈发的多，王虎瞄准机会，一矛贯透了它脆弱的脖颈！

随着矛尖一下的抽回，那狼妖脖颈止不住地喷涌出鲜红的血液，这致命的一击，终究是让它不甘地倒在了它最瞧不起的无毛猴子手上。

“无毛……”

眼见着这狼妖仍旧嘴里叫骂不止，王虎心下一横，一脚狠踏在它腹上皮肉，双手握紧手中的钢矛，垂直地朝着它的眼窝捅下：“狼头畜生！”

随着血花溅出，一切都回归到了寂静当中。少顷，才有缓过神来的族人欢呼雀跃道：“我们赢了！”

“我们真的打赢了！”

“呜呜呜，太好了，阿霞不会被吃掉了……”

王虎心中一口恶气也终究是泄了出来！望着欢呼雀跃、乃至泪流满面的族人，他少见地露出了由衷的笑容：“弟兄们，瞧见了么？这就是一伙披毛戴角的畜生，一伙妖怪，不是什么神！人，同样也可以杀死它们！”

自穿越以来，一直在受气，今个总算是翻身做主人了！

族人们在给家人松绑时，王虎召唤出了人族兑换系统，将这些妖精的尸体统统卖给了系统，眨眼间，地上便连一滩血都没有剩下来。

“头人的大能神通又进了一步……”不少族人敬畏地望着这一幕，原先族人只能收去些石头、草木，如今便是妖怪也可摄取——虽说是死妖怪。

“不入流小妖x12，十品妖精x1，共获得兑换值22点！”听见这个数字，王虎简直要笑得合不拢嘴了，投资一点兑换值买了一批钢矛，资产一下便增值了二十二倍！

那生不如死、忍气吞声的两年，积攒下的兑换值不是形容词的“一点”，而是真实数目就只是一点而已！

所幸自己终究是熬过了原始资本积累的苦难，在这惊险的一战后，手头上有了一笔真正能用的资本。

王虎干的第一件事，便是花了1.5兑换值，兑换了一片略有安魂、渡魂作用的墓地。

“此乃我用神通造出之物，名为墓地，日后若有死难的亲族，可安葬于此！”看着懵懂的族人，王虎叹了口气，往日他们挣扎于饥饿恐惧当中，哪里有心思想着去掩埋尸体？最多不过带回一撮发丝，留作纪念罢了。

王虎再咬了咬牙，花了0.5兑换值，买了一批铁铲，将铁铲分发下去，指导他们抬尸体到墓碑前，掘土为穴，将尸体掩埋下去。

眼见着刚刚战死的同伴被黄土一捧又一捧地掩埋，不少人的鼻子本能地酸了起来，但心中却隐约有种心安感。

落叶归根，死者归土，由此不必再曝尸荒野了。

“头人……大德！”一个族人喃喃地说道，其余人皆是点了点头，原本只有分发、赠与食物才称得上是“德”，但就在这一刻之间，已没有人反对掩埋尸体也是德行了。

王虎心中暗自思量着，等有了余暇，便每年举办一场祭祀活动，让战死者得享祭祀。

不敬畏死亡的人，怎么会重视生命呢？这也是加强部族凝聚力的一条好路子。

“今日已是无事，诸弟兄可回房榻间安睡修整，次日再商议部族之事。”王虎眼见事情已是做完，心中舒畅地松了一口气，便下令让他们都回去歇息了。

“唯！”族人们纷纷四散回房，王虎也回到了自己的房中，却思量着剩下兑换值该如何使用的问题。

二十点兑换值比起之前的自己来说，可以说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了，乃至能换到一种便宜的功法，但要用起来，却是顾不得方方面面的。

比如要兑换功法，那便得二十点一齐投进去，其他东西断然是换不了的了，也就不能兑换器具之类的外物来立刻提升部族的战力，需要时间的积淀，而且还只有有天赋的族人才能修成。

万一打明又迁来一伙妖魔，或是其他人类部族见自己人丁凋零，软弱可欺，又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