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内, 冯乐业举着小Q反反复复打量了很多遍，还是没看出任何端倪。

“小Q，你还记得我们在omega防护中心那几天的生活吗？”

小Q说：“那段记忆没有格式化, 请问冯先生需要播放吗？”

“......不了。”冯乐业回想起自己那什么的时候, 好像被录了下来, “我那次在卧室......的影像, 你还是删了吧。”

“小Q无法理解, 什么影像？”小Q这种机器人的回答通常与提问者说的关键词有关，冯乐业没说出关键词，小Q自然是不鞥懂他。

冯乐业尴尬极了, 但还是咬牙直说出来。

小Q这才明白：“那段视频早就被蒋先生提取走了，小Q这里没有备份。”

这让冯乐业松了一口气。

不过......

他又问小Q：“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之前不是没问过, 不过对方给的答案语焉不详, 实在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怎么说都要弄清楚各个方面之间的联系。

小Q再次回答：“因为小Q是您的专属机器人。”

叹了口气，冯乐业默默组织语言。

这种机器人就这一点不好, 个别时候，它们的回答是在出厂时就被自动设定好的，抖机灵是一等一，但回答不到实质点子上。

他再追问：“是谁带你从omega防护中心到这里来的？”

“蒋先生。”小Q有问必答。

正当他答完这句话后，楼下突然想起急促的敲门声, 一下下, 如疾风骤雨。

抱着小Q飞快出了卧室, 冯乐业在楼梯口踟躇着探头看向一楼门口。紧闭的铁门持续咣咣作响, 不速之客仿佛十分急切。但是, 荒郊野岭的能有谁来呢？如果是联盟首领过来，完全可以直接进入这里, 而不是这样被挡在外面，迫切地敲门。

可如果不是知道这里有人，来者是不会敲门的。

犹豫再三，冯乐业试探道：“谁啊？”

门外的人声音再熟悉不过：“开门吧，帝国已经把这片星域攻下了，我来接你。”

这么快？冯乐业一愣，随即高兴起来，抱着小Q向门口走。走到门边，脚步又止住：“海蒂斯她们呢？”

门外的人说：“她们交给于重镇营救了。”

这话倒是合情合理。

冯乐业这才放心，将小Q放在地上，打开门：“蒋战北。”

高大健硕的alpha定定凝视着他，眼睛里满是重逢的喜悦，二话不说，他伸开双臂，用力将冯乐业紧紧圈进胸膛。

胸膛火热而有力，蒋战北低头，盯着他，右眼眼角的伤疤在近距离可以十分清晰地看见。

“你没事吧？”

“没事。”冯乐业抬起脚尖，企图和对方来一场久别重逢的舌吻。

可蒋战北摸摸他的头，视线越过他肩头，注意到饭桌上的菜：“有饭？”

冯乐业手不闲着，继续再蒋战北身上乱摸：“有啊，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一语双关。

“让我看看，”蒋战北拨开他伸向自己裆部的手，但是腿间的帐篷已经止不住翘起来了，他不太自然地在餐桌前坐下，“看起来挺好吃。”

注意到他腿间的异样，冯乐业没再出手撩他。就问：“你真的饿了？”

蒋战北说：“路上太赶，一直在猛攻。”

说罢，他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糖醋里脊放进口中：“不错，这个比食堂做的好吃，虽然凉了，但还是能尝出酥的口感。”

注意到对方拿筷子的动作，冯乐业抿抿嘴唇：“仿真机器人，你要不要见识一下？”

“你这里有？”

“有两个。一个在厨房，一个在二楼。他们拥有人的皮肤，人的外表，人的思维。”冯乐业说完，站起来打开厨房门，做饭机器人大妈站在灶边冲他们点点头，轻轻笑了一下——近乎人类的神情，这也是仿真机器人的特有功能。

蒋战北一边吃着，一边点头作为回应。然后又对冯乐业说：“确实是很有意思的东西。”

“怎么，你很喜欢这种情感接近真人的机器人？”冯乐业忍不住道，“你对仿真机器人的包容，和黑暗联盟的态度倒是很相近。”

蒋战北挑眉：“怎么回事？谁惹你了，突然说话这么冲。”

“也不是谁惹我，”冯乐业继续说，“只是，有个事实希望你能接受——我是黑暗联盟的人。”

坐在餐桌前的alpha这才露出惊讶的神情：“什么？”

冯乐业走到他面前，拿走他筷子，审视着对方：“所以，如果你想跟我一起倒戈的话。以后每天，都可以见到仿真机器人。”

“这话的意思是......你已经打算投入联盟麾下了？”蒋战北作出惊讶的神色，但是眼中难掩的喜悦还是流露了出来。

冯乐业看着好笑：“这不正如你所愿了么。”

“......”蒋战北第三人格打了个响指，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聪明的小omega。

这种时候再继续装，就没有意思了。

他问：“你是怎么认出来的？亏我一见面对你那么热情，还差点被惹出一身火。”

冯乐业不想提这个：“你不是喜欢于重镇么，对我支什么帐篷。”

没有回这句，蒋战北第三人格露出平静的笑容：“好歹我也是alpha。”

“他是左撇子，而你，吃饭用右手。”冯乐业终于说出来，随后他没有对第三人格再有多的表示。

第三人格谋害了他的发小，现在也是对立势力黑暗联盟的人。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可以坐下来好好说话的任何理由。

蒋战北第三人格却不这样认为。

即使对方没有看他，他也开口继续说：“看来，他给你讲了不少事吧。”

冯乐业这才抬头看他一眼。不过，他也无处可去，只能听对方逼逼，看这个人想玩什么花样。

机器人小Q已经挪动着小小的身子，来到他脚边，轻轻撞了下他的小腿。冯乐业低头弯腰，将他抱起来，然后在椅子上坐下，等着对面这人的后文。

第三人格说：“大家都知道我投奔黑暗联盟，却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投奔这里。上次，在你和池树启比赛争夺ALL7机甲使用权的那次，我跟你有所提及，但时间紧迫，没有说完。”

冯乐业当然没有忘了那次：“我记着呢，那天回去后，仔细思考了。”

第三人格：“？”

“你用计害死了第二人格，还能在帝国继续待下去？”冯乐业说，“于重镇绝对不会放过你。而你投奔黑暗联盟，依然可以无限风光。你看，我分析得是不是非常透彻？”

也够犀利，直戳痛点。

但是第三人格笑笑，很不在意的样子：“知道你会这么推断，估计帝国的大多数人，都和你拥有同样的想法。可惜你们都被蒙蔽了。”

“那请继续。”冯乐业低头摆弄小Q的机械手臂。

“那是因为，我知道了一个关于黑暗联盟的秘密。而这个秘密，被帝国封锁了。”

冯乐业：“什么秘密？”

......

帝国军队势如破竹，逐渐攻进，意料中，还是受到了一次来自黑暗联盟的突然反击。

反击虽是在意料之中，但反击的方式确是令人意外！

因为这一次，他们没有命令庞大的枯骨乌鸦进攻。而是调出了一支，真正的军队！

由人类组成的军队！

这种进攻方式，可以说是不同寻常了。

两方交火之前，帝国已经占领了一片区域可观的地盘，其中包括三颗农业生产星球，一颗石油化工星球，以及五颗居住着智慧生命体的星球——其中两颗住着人类，另外三颗上是智慧宇宙生物，他们在宇宙里都是可以成为友好公民的存在。

本以为这次的进攻，解放了不少伸手黑暗联盟压迫的星球。

然而，帝国在任何一颗星球上，都没有受到原住民的欢迎，甚至，他们一落地就遭受了臭鸡蛋轮番轰炸。这些星球的自治军队也不断与帝国发生冲突......总之，帝国军人们对此都表示无法理解，难道黑暗联盟的人都被统治阶层洗/脑了？这么甘愿与败类为伍？

然而，他们还没想清楚其中原由，黑暗联盟的军队便横扫而来，瞬间夺回失土，不仅如此，还击杀了一名高阶军官！

蒋瑁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胜券在握了。

他大手一挥，派出帝国精英，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军队的士气有所下跌！

蒋战北、于重镇都被派出去，当然，军队对他们做了更为严密的防护措施。而池树启这个之前跟家里医疗意愿不太合、平时也没个正经的人，关键时刻竟然将他家里几个有能力的年轻表兄弟邀请出来，作为军队的特别医疗后勤——当然帝国没少给他们钱。

没了冯乐业与他配合，蒋战北这次出来带上了自己的副官肖既行，而肖既行自然也以“军队不能缺少一名优秀的机甲修理师”为借口，顺便带上自家小omega安衍。

这下，平日里熟识的人可算都到齐了，独独只差了冯乐业。

不过，毕竟大家这次出行都带着繁重的任务和沉重的使命，没有谁有时间眉来眼去。

“报告，前线交火处，并未发现地方拥有新型武器，请问将军......”视频电话里属下露出犹豫神色，似乎是想申请一些重磅武器。

那些科研部的新东西，本来是为了留到最后的。

于重镇皱眉：“继续抵抗！”

那下属没辙，只能领命继续回去战斗。

池树启和他的表兄还没离开，此时在背后忍不住问：“新型武器不缺，提前使用不会有什么，我们不是要通过快攻救人吗？”

“之所以黑暗联盟的武器没有新突破，是因为他们一直在复制帝国的成果。”于重镇回头斜他一眼，“我有这时间提问，早就能多救几个人了。”

表兄脾气不大好，池树启赶紧哈哈尬笑着揽着表兄出去了，不过也没生于重镇不给自己面子的气，毕竟他平时也不是个看重那些的人——俗称粗神经。

接着，又有几个下属跟于重镇连线，试图说明前线的艰难情况，于重镇又不是不知道，听得长眉越拧越紧。

蒋战北和他并排站着看光屏，对他说：“武器是不能调，但是，于将军可以考虑一下之前说的机甲。”

“ALL7？”于重镇问。

“对。最近正在量产。”蒋战北说，“不过因为突发事件，战争提前，ALL7没来得及产太多。”

“太好了，有多少投多少。”于重镇这么说着，已经按下与前线连线的视频电话。

“怎么不说ALL7是秘密武器了？”蒋战北明知故问。

在电话接通之前，于重镇偏头，说：“黑暗联盟首领见过ALL7，我们不用将它们放在后面使用。”

“真的有多少台调多少台？”蒋战北继续说，“很贵的。”

“......闭嘴！”于重镇瞪他，他还在心里组织语言怎么跟下属说呢，最烦别人打断。

蒋战北根本不怕他，不过他也抬起手腕，看向显示屏，寻找保密生产中心那边的联系方式，准备用最快速度调出全部已生产的ALL7。

量产的ALL7与蒋战北自己那台不同，原本那台是银灰色。但后来量产的都是蓝灰色，整体颜色更接近于太空，有较好的隐蔽性。

而且，量产的ALL7，全名为ALL7 1.0，算是ALL7正式的第一代，有人工智能的操作系统，这也是帝国在人工智能方面对机甲的一个小小让步，要知道，目前为止的帝国机器人没有一个拥有完全的智能，但是，新产的机甲就有。

也算是破例了。

打电话咨询完后，于重镇这边也已经安抚好下属了。

蒋战北说：“一小时之内，就能调来。”

“很好，”于重镇赞许道，“多少台？”

蒋战北胸有成竹道：“十台。”

于重镇：“......”

于重镇听了想打人：“十台。对面有多少人，十台新型机甲能对付过来？人工智能系统和驾驶人员需要磨合期，但凡中间有一点闪失，区区十台ALL7 1.0随便都能落入敌人之手。”

“这种情况是要考虑，但是，有，总比没有好。”蒋战北冷静道。

他是军械处总管，怎么说也是指挥了大大小小无数次战争了，对于武器的调度，自然比其他人要懂很多门道。

因此，于重镇听到这话，就感到局势的严重性。

对方说出“有，总比没有好”，却没有说“十台就能扭转局面”，这其中反映的心理差别，还是不可忽视的。

他心里对这场战争大致做了个评估，说：“十台也行，尽量让那边加紧进度。”

“还要几台？”蒋战北问。

“还是生产多少要多少。”

蒋战北说：“不行，得有所保留。”

蓦地，两人的对话就此中断片刻。

于重镇侧头看他，两人几乎平视。

他俩以前在军校就能力旗鼓相当，只可惜一个是学长一个是学弟，也没太多相比较的机会，后来到军队后，两人因为人格的事有所隔阂，第二人格死后，蒋战北的性格也被冯乐业修正了一些，但是，他的实力依然在那里。

很久两人没有争论了，于重镇差点忘了他的实力。

但他心里清楚，如果不是因为人格分裂，蒋翎绝不会甘心让自己儿子当一个没有战场指挥权的军械处总管。

蒋战北很久没有站在于重镇的对立面上了，不过对于机甲的事，他还是另有打算。

“你说，要有所保留？”于重镇黑眸沉下来，“刚才是谁说的要支持快攻，现在又说要有所保留？”

粽发棕眼的alpha从外表上看，没有两一个黑色短发alpha那么凌厉，但他语气坚定，不容置喙：“我另有安排，十台在一小时后到达前线，其余的，自有安排。”

于重镇抓住重点：“其余的？也就是说还有不少能被调动的ALL7 1.0 ？”

“有一些。”

“自作主张！”于重镇大怒，“我们现在最需要争取的是时间，而不是左顾右盼地等时机！不仅是海蒂斯等重要研发人员被抓，冯乐业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跟那些都无关！只谈战局。”提到冯乐业，蒋战北嘴角绷紧了。

“闭嘴！听我命令！”于重镇瞪着他，一肚子火，这人关键时刻跟他怼什么怼，都是一个阵营，有什么可怼的。

蒋战北棕色眼睛因为情绪，颜色加深：“这种时候，上下级关系有用么？”

没等于重镇继续发作，他又强硬道：“用我的办法才是最稳妥。”

一愣，于重镇这才意识到。其实以前，这人的态度就没软过。只是近来变随和了而已。

当冯乐业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又是原本那个自己了。

于重镇飞速斟酌片刻，终于，还是勉强相信自己这个学弟：“如果前线形势没有扭转，今后一切，都必须服从我的命令。”

“行啊。”蒋战北果断地说，“我赌我能赢，你赌不赌？”

“我只赌帝国赢。”于重镇肃容，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