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阴重楼都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要不然此刻，他怎么会想着要与眼前这位，也就是万年之前将他苦心经营的计划毁于一旦的少女说出那样的话来。

他伸出手。

“本尊愿邀你，一起共享盛世繁华。”

明若月看着阴重楼。

忽而觉得万分好笑。

他说此话时的表情是那么严肃认真，好像真的用了心一般，可万年之前，她便已经知道，这男子的伪装与心机有多么深不可测。

“重华，过来。”

明若月右手在身侧微扬。

冥音笛赫然出现。

晚音的黑影元神也出现在一旁。

“阴重楼，我是明若月，也是凰芜，可唯独不是阴重华，那身份，是你安给我的，我与你，从来没有半点关系，我们生来就是死敌，你引我来蓬莱岛，究竟所为何事？我哥哥呢？你将他怎么样了？”

明若月已经随时准备一战。

阴重楼心中堵塞。

他甚至能感受到明若月此时对他的满腔愤怒和恨意。

阴重楼将视线移向一旁的黑影晚音。

他嘴唇处的笑意又扬起了几分。

“晚音吾儿，你难道也要与她一起对抗本尊吗？”

威慑无比的气息。

瞬间扑面而来。

可晚音神色如常，她抬起头，直视阴重楼。

“晚音在世上只有阿姐一个亲人，我会成为阿姐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剑，为她所用。”也只为阿姐一人所用。

“是吗？”阴重楼失笑，心中越发苦闷，他沉声道：“哪怕她是神女，哪怕她是我们魔界的死敌？哪怕她剑指之人是你的生身父亲？”

晚音颔首。

虽只有一字。

却是无比坚定。

“是！”

阴重楼握着山河扇的手越发用劲了，他不知道自己输在哪里，万年来，他身边的人都是因利所聚，只要给了足够的利益，他们必定能够为他所用。

但是世间。

唯“情”一字难以琢磨。

血脉亲情。

伴侣爱情。

同伴友情。

三者最难掌握。

他以为自己懂了，可如今看来，他所能体会到的情感还是少之又少，他不知“情”为何这般厉害，他只知道，万年以来，他便一直期待着眼前这一幕。

期待着将神女踩入脚下。

看她匍匐在其脚边摇尾乞怜。

可经过万年的沉睡，当他再次醒来，能够凝聚魂魄成型的时候，因为心之所向，所以其实从一开始的时候他便是以虚无形态陪在明若月身边。

那时他看着她因为失了心神志未开，受人欺凌。

看着她神志顿开，努力修炼，看着她日复一日的付出比其他人还多千万倍的努力，他似乎能够感同身受，也能感知到她的悲伤与痛苦。

后来他亲眼见着十岁的明若月再次因为苍生修补归墟，陷入沉睡时，他心中竟然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他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明若月，所以在她神志快要消散之时，他只有黑影的元神立马唤醒了晚音的魔眼，让她看到了明若月身后的金身。

晚音护住明若月的同时。

他便用了极大阴煞之力将其推入了深湖之中的大蚌之中。

可以说，明若月能够再次回到这世间，他竟也有着一定原因。

“重华，你教教我吧。”

“什么？”

“你教教我，何为感情？你教教我，人除了生死，大权在握，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东西值得守护？你教教我。”

明若月蹙眉。

这样的阴重楼，着实让她陌生。

阴重楼继续道：“我知你不信本尊，你之前所过，我特意引你前来这蓬莱岛的确是要与你做一笔交易，如今我便告诉你，玄武，白虎，青龙，以及你哥哥白泽的确都在本尊手里，本尊可以放了他们，可我要你……”

那双深不见底的双眸紧紧的盯着明若月，让人探查不到他内心心底所想。

“我要你……抹去所有关于魔界，关于我的记忆，与我入浮生，出浮生之后，你依旧还是神女。”

都说神女可怜悯一切世人，可若是神女见到过他幼时所经历的一切，是否也会对他伸出援手？

浮生若梦。

可他，却想赌上一赌。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我凭什么信你会遵守承诺？”

阴重楼道：“我以天道与我魔界千族起誓，并愿以元神作为契约赌注，烙上精神力，若有所违，就让本尊魂飞俱灭，不得好死。”

这是三界当中最为严重的刑罚契约。

阴重楼敢以此起誓。

便将此话的可信度上升了若干。

“好。”

明若月虽不知阴重楼为何费尽千辛万苦只求这一遭体验，可此交易于她而言，的确是利大于弊。

阴重楼心情大好。

黑袍衣角随风翻飞。

坚毅的五官仿佛也在此刻变得生动起来。

“焚香，起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