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前的人儿化为金色灰烬，随风消散。

“不对，不可能。”

阴重楼摇着头，他们这些神族后代，最不屑与魔族为伍，更何况此战之后，她便能成为万世瞩目的四海八荒第一女战神，受三界香火。

就为了当初一个承诺。

她便舍弃了眼前这些即将到手的名利？

不会的，一定是哪里不对。

天山之上射下无数箭矢。

箭矢穿透阴重楼的身体，他纹丝不动。

他手中握着所剩不多的金粉。

“这是上位者对弱者的同情与俯视，她堂堂神女，怎会与我共情？”

在阴重楼的身体也即将消散的时候，他再次掷出第二枚浮生碎片，这一次，他便要将二者轮换，他倒是要看看，当她跌落至尘埃，他以上位者的绝对姿态拯救她的时候，她是否还能如现在一般保持初心。

黑夜降临。

乌云布满天空。

最后一丝光亮被彻底吞噬。

一少女身着黑裳，满身戾气，被一天族之人踩在脚下。

她奋力起身。

却不敌身后有人偷袭，重创之下，她轰然倒地。

她往后倒去。

身后是万丈悬崖。

再次醒来，周遭一片寂静，明若月起身推开身前竹门，便见到四周环林，竹林摇曳，院中一白衣男子安然若素，精心的摆弄着草药。

她魔气尽失，成为了一普通人。

他救下她。

潜心教导。

待她亲切而细致。

她视他如兄如父。

在明若月眼里，阴重楼便是隐于世外的高人，他通晓一切，知晓天下之事，他将自己亲眷遭受天族屠戮的影像通过神镜告知她，他说他是明若月的师父，若是明若月愿意，他会助她报仇。

明若月没有搭话。

只是每日修炼得更加勤奋了。

后来。

她一日日的长成了阴重楼想象中的模样，她眼神当中多了阴鸷，阴狠与果断。

因为阴重楼的相助，明若月终于成了魔界霸主，掌控第三界。

阴重楼以为万事皆成。

便将一切拱手让出，为了刺激明若月报复天族，还特地安排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围剿。

而围剿之人，便是他自己。

这一次的浮生梦，他要用自己的死亡，来成为压倒明若月的最后一根稻草。

“师傅！”

阴重楼被架在高台之上，无数箭矢对准了他。

而如今明若月已经万事俱备，她所聚拢的势力，以及她如今的实力，都足以让她稳坐魔界之主的位置。

“小月儿，你要好好活下去，你要记住，你身负血海深仇，活下去。”

明眼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毕竟努力了这么多年，阴重楼比谁都知道明若月的心里憋着一口什么样的气才足以使她走到今天。

“女魔头，你是要你师傅的命？还是你自刎于山前？”

阴重楼面上焦急。

心中却是嘲讽不已。

她上辈子还未拥有权势，不知权势滋味多么诱人，这一世，他提前将权势送到了她手中，享受过权势滋味的她，怎么可能愿意舍弃这一切？

“放过我师傅，我愿自戕谢罪。”

阴重楼猛然抬头。

隔着山峦。

她远远的看向明若月。

阴重楼不知道此时明若月心里在想些什么，她明明身负血海深仇，如今只差一步就可大仇得报，如今为何要为了他这么一个不相干的人便放弃这到手的一切？

这当是缓兵之计？

或者是故布迷雾。

可天族万双眼睛之下，哪里容得这些阴计施展。

直到明若月的长缨枪穿破她自己喉咙的时候，阴重楼才恍然初醒。

鲜血汩汩流出。

她远远的看着阴重楼。

嘴唇轻启。

她出不了声了。

可阴重楼却知道她说的什么。

她说的是：师傅，你要好好活着，替我活着。

阴重楼浑身发冷。

然后在明若月倒地之前猛然冲到她身后抱住了他，如此身手，又怎么会在天族人的围剿之下束手无策呢？

他抱着她。

将她脖间的长缨枪逼了出来。

替她封住了气血。

“为什么？”

他想知道答案。

这一切超出了阴重楼的认知，让他心中无比震撼。

“因为……因为……师傅，是我在这世上的……最后……最后一个亲人。我说过……会……护住师傅的。”

他利用了她。

她却将他当成世上最亲近的人。

手坠下。

周围一切土崩瓦解，迅速飞散，这简单构建起的世界，也随着明若月的死亡而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