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破败的城市，天空是昏暗不堪的土色，大楼的骨架摇摇欲坠，钢筋上偶尔站着啄食碎肉的乌鸦，低沉地哀鸣。

他站在破败的公路中央，路两旁的路灯上缠着诡异的树枝，半空中飘着絮状的灰尘。

这，是哪？

突然，一阵咆哮声从他背后响起，他转过身，发现自己站在城市的边缘，后面是无边无际深红色的血海，挪动一步，就会坠入深渊。人们在海中沉浮，哀鸣，却被一只巨大的爪子拍入深深的海底。那是一只巨大的在海上游走的巨蜥。他的头颅两旁长着两排血红的眼睛，石英般的巨型獠牙之间穿梭着带刺的舌头。它冲天长鸣，背后伸出了一副几千米长的骨翼，每一根骨头都遥指天空。这一刻，眼前的这只巨蜥仿佛超脱了怪物这一存在，而变成了龙或是神。咆哮声中都带着令人屈服的威严。

他的意识告诉他跪下，可身体却不听使唤。又或者说，他的另一个意识在抗拒着这种命令，在不断说着：“站起来。”

咆哮声中，他手上的印记发出了红色的淡淡的光。

“原来真的是你啊。”女孩清脆的声音从他的背后响起。他猛地转过身，那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女孩就站在他的对面，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已经多少个世纪了，终于找到你想要的人了吗？”

“叛逆之人，你还真是死性不改啊。”

忽然之间，整个世界燃起了火焰，那个女孩在火光之中变成了一个身披白布骨瘦如柴的女人。她的手上缠绕着断掉的锁链，脸上挂着疯狂骇人的笑。她一点一点向他走来，所到之处全部化成了灰烬。而就在这时，他感受到了背后存在的另一股气息。还没来得及转身，自己就已经被埋没在了火海，惨叫声被燃烧的火焰吞没了。可在这火焰中，他似乎听到了那熟悉的诵经声，看到了那钉着神的十字架，手中握着匕首的人。

世界，就在这诵经声中燃成了灰烬。

他猛抽了口气，从长椅上坐了起来，呼吸中似乎都带着烧焦的味道。而那月光却依旧很温柔。

“噩梦？”王珞兰问，背对着他没有转身。

“是吧。挺可怕的一个梦呢。”

“唉，都末日了，做噩梦不也是很正常的吗。总比死掉了强。”

苏信听着王珞兰微微颤抖的语调，有些在意地问：“你哭了？”

“才没有！只是突然间想到那个傍晚，情绪有些激动罢了！”

“这样吗？是啊，那个傍晚真是太危险了，我们能活下来也真是命大啊。不过啊，珞兰，想哭就哭吧。都这个时候了，我们都有哭的权利，我也不会告诉别人的。”苏信说着，轻轻摸了一下珞兰的头。

珞兰慢慢坐起身转过了头，脸上已然挂满了泪痕。她的表情是那么的委屈，可眼神中还透着坚忍的倔强。苏信看着她的脸，表面上依旧是那副善解人意的表情，可内心却被深深地撼动了。

“看到我偷偷地哭是不是特稀奇？其实我也不是那么坚强的啊。我不像龙晓晴那样可以想哭就哭，有夏杰安慰；也不想卢秋雨那样没心没肺可以自娱自乐；更不像陈一宁和栾姐她们给把枪就能独战一方。你们都有彼此的依靠和活下去的力量，可我没有啊！你看我平时那么刻薄，骂这个骂那个的，看着比谁都厉害，其实我怕得要死好吗！我被抓伤那天要不是有你们俩看着我，我早就自杀了！”珞兰说着，哭得更厉害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人在吃人这不假，我们都很害怕。但为了活下去我们都必须坚强起来。我们都失去了双亲，我能继续坚强下去，你为什么不能？”

“得了吧！你哭的时候比我还猛呢！坚强个屁啊！”

“但至少我们可以相互依靠，不是吗？”苏信捏着她的脸温柔地说，“我的大小姐，坚强起来。我们的路还长着呢。与绝望相伴不如彼此为伴，你说呢？”

珞兰什么都没说，紧紧地抱住了苏信，哭得像个孩子。而苏信则轻轻抚摸着她的头，欣慰地微笑了起来。

“大小姐，您哭得真难看呢。”

“你管我！呜——”

“喂喂，鼻涕别往我身上蹭啊！”

“要你管！”

二人彼此拥抱着，注视着，笑出了声。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惨叫打破了这安详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