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坦可以听出灯塔所言并不假，它说谎的本领并不高明，况且它刚刚已经试验过一次了，现在并没有必要继续说谎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孙坦问道。

“确切来说，不是我要死了，而是这艘飞船已经要走到尽头了，我的主人留下的遗产只剩下这艘飞船了，它毁灭了，就没有其他东西可以承载我了，我自然就算是死了，我的数据会化作凌乱的电子飘散在宇宙空间里，你们人类常常会说鬼，大概就是这样吧。”灯塔回答道。

“这有点难以置信……虽然已经过了很多年了，但构成这艘船的所有组件都是基本单元组成的，基本单元几乎不会磨损，并且可以互相替换……这样的一艘飞船怎么会损坏呢？”

“你忽略了一件事情，正是因为要维持这所有的基本单元进行运转，这艘飞船无时无刻都要消耗巨大的能量，即使什么都不干也一样，但现在能量出了问题，超空间旅程耗费了我太多的能量，很快这艘飞船会因为能源中断而瓦解，所有基础单元都会因为失去维持能量而崩塌，缩小回最初的样子，整个飞船最初的物质重量不会比一滴水里的原子多，能够维持现在的形态纯粹是靠着能量在支撑着。”灯塔缓缓道来，它之前也说过，构成飞船的所有基础单元都是最基础的微观粒子，通过能量改变他们的物理状态然后再展开才成了现在他们看到的样子，其中的能耗不用想也知道，庞大到难以想象。

“我一直以为这艘船的能源是无穷无尽的……”孙坦苦笑着道：“这个想法很荒谬，但是我已经看到了太多打破我最初观念的东西了，无尽能源又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呢……宇宙从爆炸之始就开始无止境的膨胀，其中蕴含着不可想象的巨大能量，我们被它承载在上面，无时无刻都在高速运动着，我们本身就在一台永动机上，却又觉得永动机是不可实现的，说到底只是我们的能力太弱小，眼界太狭隘罢了，但我认为这是可以做到的，即使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永恒，也可以运行到宇宙毁灭为止。”

灯塔沉默了一会，继而又问了另一个问题：“马克把卵的事情告诉你了吗？”

“嗯，他参加会议前给我发了消息，实在是……很令人震惊。”孙坦刚刚还沉浸在真相带来的震撼当中，没想到这一切的源头，早在这么多年前就已经埋下了，地球经历了无数了沉浮兴起，始核人也渡过了漫长的星海岁月，这一切的进程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牵着，将许多看似无关的事情都慢慢链接到了一起。

人们总是相信一种神秘的说法，孙坦曾经不相信，现在他开始有些动摇了，那就是宿命，从启智开始，第一次望向星际，人类似乎就注定要面临这一切。

“让人更震惊的事情，还在后面呢，你跟我来吧。”灯塔打开了主驾驶舱的地面，螺旋状朝四周打开的地板构成了一个圆滑的大洞，为了让孙坦有一个跟的对象，灯塔脱离出了一个白色方块当做自己的替身，慢悠悠的从洞口上方钻了下去。

孙坦也紧随其后，从上面跳了下去，月球现在是一颗没有地心的空心星球，整个月球内部都被飞船所占据，内部的重力都被灯塔控制着，孙坦自然不用担心会不会摔着。

进入大洞的感觉和当初第一次进入飞船中的感觉很相似，只是当时孙坦还不知道这是一艘飞船，周围先是一片漆黑，很快灯塔控制着微小的基本单元，将虚拟光信号投入孙坦的视网膜中，孙坦这才能看清楚周围的一切。

长长的隧道像是把飞船打了个对穿，孙坦朝下落了许久才缓缓落地，这里什么都没有，周围一片漆黑，除了灯塔的替身发出的幽幽蓝光外没有任何光线，周围一片寂静，孙坦跺了跺脚，周围传来了阵阵回音四处回荡着，在耳边环绕许久也不消失。

等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之后，孙坦才看到远处的黑暗中闪动着一点微小的光，不是飞船内部的白光，也不是自然恒星的橙红光芒，而是无数微弱而繁杂的光点交织在一起，这种光芒孙坦曾经见过。

他们刚来到这片地区的时候，他们见过一颗排在地球前面被送进大环的星球，那颗星球破碎后从内部取出的东西就散发着这样奇异的光。

这是一颗卵，一颗承载在一个微缩宇宙的世界之卵，里面容纳着不亚于外部这个主宇宙的庞大内容。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个……”孙坦神使鬼差般的走到了卵的面前，或许第一次远处观望的时候感觉它并不大，和它所容身的巨大星球相比它的确不大，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球，但以人类的尺度来看还是十分巨大的，真正把它放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孙坦还是会感叹它的巨大。

就在这层薄薄的空间膜下面，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宇宙。

“它就是我的能量源。”灯塔的回答出人意料，马克不禁愣了。

“你说什么……怎么可能……”

“这颗卵，同那些被埋在别的星球内部的不一样，它是专门为了生产能源而开发出来的。”灯塔打开了能源核心周围的灯光，在灯光的映衬下，卵内部散发出的星光黯淡了许多，但依然美丽异常。

“你是在抽取这个小型宇宙中的能源吗？”孙坦似乎摸到了一点头绪。

“是的。”灯塔漂浮在小小宇宙卵的上空：“它和其他的卵不一样，这里面的文明是已经被预定好了的，它们毫不知情，但它们的文明进程是被我们不断操控着的，它们会使用被我们设定好的方式产生能源，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我们从中扣除了一部分，而这一部分足够我们使用了。”

“这就是……永动机的秘密吗？”

“没有什么永动机，这个宇宙的中的能量始终是恒定的，只不过通过里面那个文明，我们可以尽可能多的将里面的能源榨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