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毅的记忆中巨大的塑像总是和古老的东西挂钩，复活岛上的石像、希腊的阿波罗神像、爱琴海上的巨灯塔和海上巨像，只有处于迷茫和懵懂状态下的文明，才会花费大量的精力，寄情于这些不可知的神秘力量。现代人有能力修建更大的建筑，人们造出了千层大楼，并且两千层冲刺，但再也没有人会像几千年前那样，穷尽力量去修建自己力量所不及的奇迹工程了。

让他没想到是，他这辈子见到的最大的塑像，却是在戴森球厚厚的金属地层之下。

一个和修尔一样形态的巨大引力体生物造型漂浮在半空中，周围用不明的透明材料塑造出了它的触手，巨大的内核是用金属打造的，生铁一般的乌黑，宛如冰冷而寂静的虚空，秦毅认识它，虽然引力体生物都长得差不多，但在修尔反映的影片当中，只有始核是全身乌黑的，和所有的引力体生物都不一样。

这尊始核的塑像宛如一根不规则的巨柱，屹立在金属大地上，头顶是银白色的金属苍穹，这里是戴森球的内部，整个能源站就像是一颗由特殊金属构成的包菜，一层金属大地包裹着另一层，城市就在建立在它们之间，大地之间并不完全平行，而是保持着一些微妙的角度，它们交错折叠着，这是一种完美而充满未来感的美。

秦毅和其他科研人员一起被肉柱生物带着下到这里，和从战舰上下来时一样，他们乘坐者一台引力平台构成的“电梯”，这一次的路程是上次的好几倍，这个“电梯”可不是直上直下的，它在层层包裹的城市层中穿梭着，时而上下垂降，时而朝前方飞行，联盟内的碳基生物占比很少，所以城市之间是没有氧气的，引力设置得比地球上稍高一些，这是所有成员文明都能接受的值，少部分无法适应引力的种族只能借助特殊的工具了，就像秦毅他们现在一样。

由于没有氧气，他们需要依靠特殊的装置才能呼吸，并不需要氧气罐那样的大家伙，肉柱生物只发给了他们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片，让他们贴在口腔或者气管上，之后就可以正常呼吸了，肺部依然是空空的，就像在水下憋气一样。差别就是这样憋气多久都不会窒息，秦毅猜测这个薄片已经连接在他们的血管上了，代替肺功能，直接将大量的氧结合到他们体内的血红蛋白上。

不过这个东西这么小是怎么做到这么高的效率的呢？其次……它如何储备这么大量的氧气呢？秦毅一直想不出，他试着拆解一下这个东西内部的结构，不过它过于精细，光是用肉眼就能看到上面细密而复杂的结构，恐怕没有专业的仪器是没办法解析它的。

始核的塑像并不是唯一巨像，深入大地的这一路上秦毅见到了不少这样的参天雕塑，无一不是庞然大物，它们没有一尊是相似的，或者说，没有一尊是同一种族的，仔细想想他差不多就明白了，每一尊雕像都是一个联盟成员的伟大先驱者，这一百多尊屹立于金属苍穹下的巨像，象征着联盟的团结与荣光。

联盟的科技不是随便看一眼就能学到的，肉柱生物带着他们参观了食品供给中心、交通枢纽和城市折叠系统，没错这些纵横的金属大地并不是固定的，戴森球内部的恒星会不断的发生运动，戴森球也会不断调整自己状态，以便吸收更多的溢出能量，并且不被恒星的剧烈活动所损坏，包括这些笨重的巨像在内，这里的一切都是可以被移动的。

即便如此，他们依然受益匪浅，这些科研人员在此的所见所闻，足够让他们在之后的余生里研究一辈子了，或许要花上几十年才能消化完他们今天记录下来的内容，秦毅什么也没带，什么都不记，其他都在拼命拍照，奋笔疾书的时候，他空着手跟在肉柱生物身后，偶尔聊两句，偶尔看看“电梯”外的金属大地，望着宏伟而整齐的城市似乎在思考什么。

他不会再做这种事情，之前秦毅拼命截取白色立方体漏出的科技，虽然成功了，但当时的努力放到现在却毫无价值，月球飞船的一声轰鸣让他的成果化为泡影，他们现在所看到的东西的确很有价值，但谁知道谈判最后的结果呢？万一马克从联盟那里要来了更多的好处，或者干脆得到了联盟的技术扶持，那他们拼命记下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倒不如好好看看，好好感受。

没有什么万一……马克一定是这样想的。秦毅和马克没有什么交集，但他了解马克这个人，从小行星事件，再到后来站上高台成为民众的救世主，如今又成为了谈判代表，马克这个人并不简单，他学历不高，但并不笨，相反他很有心计，战场上已经威慑住了对方，马克一定会狮子大开口胁迫对方的。

“我们要到了，这里是这次参观的最后一站了。”肉柱生物走下重力平台，它面前是一片空旷的广场，金属大地上画着一些标识一样的图案，看上去像是一个停机坪一样。

“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我们得先做些准备才行。”肉柱生物说着将一个个小包裹拿了出来，秦毅不知道它那扭动的触手堆下面能存多少东西，在分配了给了每一个人之后，它走到墙边拉下了一个操纵杆。

一阵剧烈的震动从脚下传来，原本没有一条缝隙的地面居然打开了，不是像门一样朝两边打开，也不是呈螺旋状开启，而是由中间的一个圆点突然朝周围扩散开来，像是一滴黑墨水滴在了白纸上一样。

难以言喻的热浪随着地板的消失也涌了上来，高温几乎能瞬间让人的血液沸腾，皮肤蒸发，下方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颗散发着可怕热量的赤色星球，强光翻涌着宛如一片火焰的海洋。

他们已经走到戴森球的最低端了，下面就是牢笼内的恒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