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这句，少年脸上的表情突然不自然的僵了一下，随即又马上扭曲起来，“我的名字？你还不配知道！”

“是你忘了，对不对？”周阳说，他的声音越是平静，就越是让人觉得内心生寒，“连细胞结构的身体都抛弃了，自然不会再在乎自己的名字，何况，你们本就不需要以名字来互相称呼对方。可怜的人，去你的永久记忆里搜索一下吧，应该在某处还保存着……”

“你特么闭嘴！”少年打断了他，愤怒的吼道。

与此同时，黑色的海浪忽然掀起十几米高的海啸，灰白的浪花泡沫被抛向高空，又狠狠的砸向地面！

就在这一瞬间，周阳眼前的一切都忽然消失了，震耳欲聋的海浪声也嘎然而止。

他发现自己的视野正无奈的徘徊在现实世界，白雾弥漫的冰原，那个目标地点附近，却再也进不去刚才那个空间。

那个少年将他踢出了自己的局。

不欢而散。

真是小孩子脾气，周阳想，一言不合就拉黑。

不过，周阳本来也没准备和他们谈判，他不喜欢被任何协议和条件威胁，就像他不想变成他们所谓的超级生命一样。

于是他收回了感知，睁开眼睛。

自己正靠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胖子正在往包里装他的电脑，刚才周阳闭上眼睛之前，他就是这个动作。

胖子诧异的看着他，“嘿！我还以为你要冥思苦想，怎么才一秒钟就放弃了？”

“不用想了。”周阳笑到，“胖子，晚上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来着！胖爷我是无酒不欢！”胖子满脸堆笑，两眼放光。

周阳把阿乐叫了过来，今天人应该都在。

“通知大家，咱们很久没聚会了，今天晚上我请客，一起去吃火锅咯！”

……

少年看着周阳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轻哼了一声，高傲中带着些怨恨。

“都三百岁了，怎么还这么不成熟……”白发老人小声嘀咕，当然知道会被他听见。

少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管得着吗！”

“唉！”中年人长长的叹了口气，“本来可以趁这个机会，跟他好好谈谈的，干嘛突然把他屏蔽出去？你这一弄，结果就难说了……”

“有什么大不了的！明天的战斗，让人杀了他不就好了，这么简单！”少年一脸的不屑，“身体死掉之后，他就没得选择，不得不放弃那具人类的身体咯！”

“唉！”中年人继续叹气，“他要是那么好杀，我还用费那么多周折？”

“哼，哪有那么难！我灭掉他简直是易如反掌！”少年不以为然。

“如果他直接被你吞噬掉，那连意识都剩不下了。”中年人苦口婆心的解释，“让他们人类自相竞争，最后自主选择进化，是最好的办法。”

“我看弄到最后，还是会跟那个特立独行的老头子一个死样子。”白发老人插话道。

“噗……你还好意思说别人老头子……哈哈哈……”少年爆发出无礼的笑声。

“老爷子呢？今天又没来？”中年男人似乎有些担心。

“他最近一直都不见踪影，不知道又受了什么刺激。”白发老人说道，冷眼看着无礼嘲笑他的少年，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你们聊吧，我先走一步。”白发老人说完，身影渐渐暗淡，消失在漆黑的海面上。

海面恢复了一时的平静，浪花有节奏的温和冲刷着岩石。

“唉，我也该走了。”中年人说，“不过我想跟你最后说一句话。”

“嗯？”少年漫不经心的转过身来。

“你何必介意呢？”中年男人醇厚的嗓音响起来，“每个人都留恋凡人的身躯，这是当然的。因为我们虽然是超级生命，但不可否认的是，我们是从人类的身躯里产生出来的，我们被赋予的一切感情直觉，思维模式，都是以实体的那个世界为基础的。”

少年有些幽怨的瞪着他。

“就像一个人，无论在外面有多风光，都会怀念自己永远回不去的故乡。”中年人停顿了一下，“否则，你也不会这么喜欢用你少年时的形象。”

“闭嘴！”少年暴跳如雷。

刚刚平静下来的海面瞬间又卷起铺天盖地的汹涌波涛，泡沫四溅，震耳欲聋。

在这疯狂的海浪之中，传来中年人平平淡淡的最后一句话：

“不是我刺激你，我只是想说……大家都是一样的……”

话音随着海浪的怒吼消失在空气里，同时消失的，还有那中年人身材健硕的身影。

……

整个世界里只剩下无尽黑暗，黑得像墨汁一般的海面，和伫立在海中心的一块黑色巨岩。一层层巨浪卷起，在岩壁上拍打，粉碎，变成灰色的泡沫和水汽。

这是他的世界。

少年一屁股坐在岩石上，听着海浪的声音。

又没有把握好情绪，让那两个猪头看笑话了，他想到。谁说活得越长，就应该越淡定？活得越长，就越不淡定才对，因为回不去找不到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今天周阳的那句“你叫什么名字”，让他震怒。

——因为他忘了。

自己的名字，他真的忘了，毕竟已经不用三百年了啊！

他只要去永久记忆区里搜索，一定可以搜索得到，0.1秒钟都不用，就可以找回来。

但是，自己的名字，竟然要搜索一下才知道，这点让他真的很生气。

生气归生气，他还是忍不住搜索了一下。

一张普通的学费催缴通知单浮现在他眼前。

拿着这张通知单的，是一个普通的少年。

“切！”少年不屑的从牙缝里挤出一个音，然后将它撕成碎片。

清瘦白皙的少年赤着脚，眼睛放出一些兴奋的光彩，脸上露出一丝玩世不恭的微笑，却带着一些说不出的苦涩。

——和现在坐在海面岩石上的那个少年，无论是相貌还是表情，都一模一样。

通知单上的名字映入他的眼帘：“姜凤阳”。

为什么喜欢用少年的形象？

是啊，因为那时候，曾经是自己最开心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