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梁郁腊月二十八才匆匆从G市赶回京市，经过母亲江铭若女士一晚上的嘘寒问暖，他得以短暂休息。第二天他又投入到工作中。

没办法，时间太赶了，而且，原材料产地那边的问题确实有些大。

梁家是做食品发家的，至今食品业务的利润仍然在整个集团的利润中占据一半以上的比例，出问题的还刚好是江南一带最大的原材料产地。

幸好只是在账目上做了手脚，没有出现原材料以次充好，或者生产、包装环节不符合卫生安全标准的问题，生产线没有问题，而且做假账的水平不高，一个季度报表就暴露出了问题，梁郁只是在考虑人员处理问题。

二十九，梁郁跟着父亲应酬了一整天，觥筹交错后，是一整晚的疲惫不堪，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理上的，他实在是不善于应付那些言语间的真真假假，明暗试探，他不仅是梁总，也是小梁总，而且，小梁总似乎比梁总更难当一些。

前两年他只是梁少爷的时候，因为职业原因，父亲担心他过多暴露于人前会不利于他的安全，很少带他参加这样的宴会，即便是参加了，他在一旁安静听着便可。

今年的目光突然全都投射到他这个归来的小梁总身上，甚至是因为江南账目的事情隐约跟集团的一个元老有关，大家都觉得这是一次试探，看他要如何周旋，就看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已经证据确凿的秉公处理，还没查到的人一概不动，即使是面对比他父亲还要年长的元老，也是这次事故知情不报的最大嫌疑人，也保持着应有的礼貌。

波澜不惊，喜怒无形，不比在尔虞我诈的环境里打滚了多年的老油条们差，于是众人有了新的推断——乘风集团将来可能还是要姓梁。

终于来到年三十，江铭若女士一大早就开始张罗过年的事，要张灯结彩，要准备家宴，还要关注人情往来。

她不是传统的家庭妇女，在社会上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但受传统观念的约束也较为明显，不管在外如何，回到家里，她仍是温婉贤淑的贤妻良母，梁郁有时觉得她太累，想让她少管一些事情，但收效甚微，索性不再多说。

尽管昨天很累，又喝了酒，梁郁的生物钟还是让他一大早就醒来了。

今天终于彻底放假，可以安心休息。

除夕是应该回老宅的，梁郁和他父亲都是独生子，只是两位老人喜欢清净，平时是跟儿子分开住的，但过年总是要回去。

吃过早饭，江铭若就拉着梁郁开始细数要带去老宅的年货，不仅有给老人的礼物，还有一些可能上门拜访的亲戚的回礼，还有分发给邻居的过年礼物。

虽然已经让管家核对过了，但江铭若不放心，所以自己又清点了一遍。

梁郁在给爷爷的礼物里，加了一盒围棋，是他前几天才到手的，玉质和工艺都是上乘。

确认无误后才让管家把东西送过去，梁郁和母亲等父亲参加完上午的跨国会议后一起前往。

周家。

正在问奶奶和妈妈商量晚上饺子都有什么馅儿的言青被爷爷叫到了书房去。

言青一进门，就看到大哥正在给爷爷磨墨，桌上还摆放着一叠红纸，看着架势是要开始写春联了。

爷爷看到言青进来，说道：“来，言青你先在报纸上练练手，等会儿嘉烨来了再让他练练，老规矩，大门和院门的春联归爷爷，其他的你们分工合作。”说罢把书桌的座椅位置给言青让出来，自己走到茶几前倒茶。

“好嘞，爷爷！”言青走上前去，拿起爷爷刚刚放下的笔，蘸墨，开始在旧报纸上找手感。

兄妹三人都是练过字的，从执笔到临摹，从颜柳到赵欧，再后来有了自己的形状，因为性格不同，自然结成不同的风格。

言青的风格最贴近欧体，既有端庄之美，又有雄浑之势，还有工整之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自己亲自监督言青练出来的缘故，老爷子喜欢看言青写字，每年的春联大部分都出自爷孙两人的笔下。

周嘉烨来的时候就看到爷爷品着茶，一脸慈爱地看着言青在书桌上写写画画，大哥则是站在一旁磨墨。

听到他的声音，三人齐齐看向他。

爷爷率先发话：“嘉烨，来，霍管家已经把纸裁好了，你练练字，待会儿咱们一块儿写春联。”

周嘉烨对这事儿已经轻车熟路，每年都是这样。

为了方便，爷爷在书房临时安放了两张折叠桌，又在桌上各自放了砚台、磨条、还没开好的笔以及镇纸，都是平时老爷子常用的，因为老爷子的书房足够大，所以倒也不显得拥挤。

言青觉得自己手感找得差不多了，就把位置让给二哥，自己去看爷爷已经选好的春联。

周嘉烨找手感的方法简单粗暴，直接写了一首王安石《元日》，然后就开始问爷爷他选好的对联在哪里。

爷爷放下茶杯，走到书桌前，拿过裁剪好的红纸，摆在书桌上，用镇纸铺平，又拿出已经挑好的春联，提笔开始写字。

三个孙辈没有开始自己的任务，都在观摩爷爷的术法，老爷子运笔流畅，笔画苍劲，力透纸背，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字和写字的过程都是风景。

兄妹三人都在静心观赏这一幕直到纸头超出书桌，为避免未干的墨汁顺着纸张随意蜿蜒，破坏字形，言青走到书桌前帮爷爷抬提起纸张，等到一联写完，周嘉烨提起另一头，跟言青一起把它拿到空旷处，静置晾干。

如此重复，等爷爷的对联写完后，言青坐在爷爷的书桌前，大哥和二哥在另外两张桌子上，开始开笔、磨墨、铺纸、落笔。

爷爷时不时走到他们傍边观察、指点，剩余的时间就在看报喝茶，兄妹三人边写边聊着闲天儿。

老爷子也没有什么写字的时候要安静的规矩，几个小孩说话斗嘴，他觉得挺热闹，听到有趣的他还一起聊几句。

其实要写也没有那么多，只不过他们一直在聊天，加上要找位置摆放等墨迹干燥，所以才慢了一点。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所有对联全部写好，正好奶奶过来看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