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子·黄帝》曰：黄帝与炎帝战于坂泉之野，帅熊、罴、狼、豹、貙、虎为前驱，雕、鶡、鹰、鸢为旗帜。

……

坂泉。

两支大军正展开阵势，在平原上对垒。

大风呼啸，吹得双方的旗帜猎猎作响。

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军队简直看不到尽头。

有熊氏这边有数百个部落派出了军队，其中原本东夷诸部的部落大多使用各种飞禽走兽作为旗帜。

很容易从旗帜辨别一个部落的出身。

比如，有熊氏的旗帜上是罴，这也是有熊氏的立身之本。

那个用鹰作为旗帜的部落，是从曾经的少昊氏里分裂出来的，究其血脉源头，其祖上一定是出自于少昊氏。

尤其是那使用玄鸟旗帜的部落，那是少昊氏最直接的继承者，其权贵绝对都有浓郁的少昊氏血脉，甚至可能是少昊氏的嫡系亲族。

而神农氏那边，使用的旗帜更加五花八门，不局限于飞禽走兽。

双方军队的构成也有很大不同，在有熊氏联盟的军队中，有大量驯服的猛兽，乃至一些超凡生物，被驱使着准备攻击。

神农氏的军队则全部由人族构成。

武器装备方面，双方的差距并不大，甚至神农氏的冶炼技术还要高明一些。

神农氏本部800名勇士所持有的青铜武器，都比有熊氏的青铜武器更加锐利、坚固。神农氏勇士的弓箭，也比有熊氏的弓箭射程更远，威力更大，更加精准。

但是神农氏联盟中其他部落的装备就落后了太多，而有熊氏这边，联盟里许多部落都得到了有熊氏的支援，装备都不差。

双方的兵力对比，有熊氏联盟出动士兵6000人，猛兽和超凡生物1000余头，还有主要作为劳役、但也可补充进入军队的青壮15000人。

神农氏联盟出动士兵8000人，青壮同样是15000人左右。

双方动员的力量，比起当年有熊氏剿灭东夷太昊氏、少昊氏的战争还要更多。

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投入兵力最多的一次战争。

这样规模的大战，神农氏还从未经历过，他们的阵势显得非常散漫，之前在后勤上也遇到了问题。

相反，有熊氏则经验老到，准备充足，此时士气旺盛。

黄帝姬轩辕神色肃然，身边拥簇着风后等部落联盟的权贵。

他运足目力，眺望着对面神农氏联盟的军队，久久不语。

“帝，”风后催促道，“下令攻击吧！我们的士兵已经吃饱了肚子，正是士气最高涨的时候。”

黄帝摇摇头：“再等等。”

风后不解地问：“帝，这是为何？”

黄帝心中想起了昨夜去请教老师时的对话。

当时他自信满满地对营帐里的老师说：“老师，我们的准备比对方充分，我们的士兵更加训练有素，我们的将领经验更加丰富，我们的粮草比对方更充足。而且我们还有那些强大的猛兽助阵！我想，这场战我们能轻易取胜！”

但是他等来的不是老师的赞同，而是一句淡淡的：“是么？”

紧接着，又一句话从营帐中飘出：“你想通过这场战争，获得什么？”

“霸主的地位！万族臣服！”姬轩辕脱口而出。

“可是，”老师的声音平平淡淡，不带一丝烟火气，“你打败了炎帝，打败了神农氏，那些原本奉神农氏为盟主的部落就会臣服于你么？你也是从神农氏出来的。你好好思考这个问题。那些部落，为什么会奉神农氏为盟主？”

姬轩辕当时思索良久。

终于渐有所悟。

“因为神农氏无私地教给他们耕种的技术，教他们辨识植物，派人为各个部落的病人提供治疗……初代炎帝，是以德行，让四周的部落臣服。”

“那些部落的人感怀于初代炎帝的恩德，所以才奉神农氏为盟主。”

“后面的几任炎帝，有的很得人心，有的为人不齿。但是初代炎帝的遗泽仍然在庇佑他们。”

广成子略显欣慰的声音从营帐中飘出：“是啊，初代炎帝的遗泽到现在都没有消失。即使你打败了神农氏联盟的军队，他们也不见得会臣服于你，因为你没有施恩于他们。”

“当然，你也可以用屠杀来令他们畏惧，但是屠杀的结果，是有一部分部落臣服于你；一些部落不甘心地与你对抗，直到死绝；还有一些部落，宁愿踏上迁徙的路，也绝不向你低头。我想，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

“那么老师，”黄帝姬轩辕诚恳地请教，“我该怎么才能让那些部落臣服于我呢？”

广成子道：“要让神农氏联盟里的部落臣服，首先得让神农氏臣服。”

“那么我该怎样让神农氏臣服？”

广成子没有再说话。

姬轩辕不认为老师是不知道答案，他更愿意这么想：老师这是在考验他。

回到自己的营帐后，姬轩辕冥思苦想。

但直到此刻，大战将起，他眺望敌营，终于有了一线灵感。

“令！擂鼓！全军向前！”

风后精神一振，传令下去。

在“咚咚”的鼓声中，有熊氏联盟的军队向前迈步，步伐整齐，更有各种猛兽冲杀在前。

一时间，猛兽的嘶吼声，士兵的呐喊声，踩着鼓点的脚步声响成一片。

神农氏也在炎帝的命令下向前。

但是两军还没接触，神农氏联盟的士兵就开始恐慌，一部分人甚至转身就跑。

只剩50步的距离。

“加速！”黄帝下令。

有熊氏的猛兽和士兵一齐奔跑起来，像潮水巨浪，拍向神农氏联盟的军队。

刚一接触，神农氏联盟的阵型就立刻凹陷下去。根本无力抵抗！

短短一刻钟，就有上百人永远地失去了生命。

神农氏联盟节节败退，很快就溃不成军，四散奔逃。

有熊氏联盟的士兵们嗷嗷叫着正要追击，黄帝姬轩辕下令：“不得追赶！鸣金收兵！”

将领们非常不理解，但还是服从命令，收束了士兵，没有继续扩大战果。

风后满脸汗水，还带着敌人的鲜血，冲到姬轩辕面前：“帝，我们还可以再冲杀一阵，这一战就能将对方完全击垮！”

黄帝神色平静：“收兵。我自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