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帝姜榆罔狼狈地返回营地，虽然他没有亲上战场，身上没有染上血污，但他总觉得面前满是刺鼻的血腥味，挥之不去。

这一夜，神农氏联盟忙于清点伤亡，救治伤患。

炎帝姜榆罔没有心思开会，早早地睡下，却一夜没有合眼。

一闭上眼睛，他就能看到战场上，失去了头颅仍然挥舞盾牌和断斧的刑天氏，能看到神农氏本部的精锐被黄帝像杀小鸡一样轻松地一个个斩杀，看到战场上的残肢断臂，血洼中漂浮着内脏，哭号的伤兵，绝望的眼神。

那些眼神，都空洞地看着姜榆罔，像是在控诉他的无能。

……

有熊氏。

权贵和勇士们兴高采烈，唱着古朴的歌，拥簇着黄帝回营。

到了大营里，自然是统计伤亡和缴获。

勇士们坐在自己的营房外，擦拭着青铜武器上的血渍，吹嘘着自己的武勇。

一些眼中有血丝，还未从战争中挣扎出来的勇士，则去营后拖一个女奴，粗暴地宣泄自己心中的杀意。

黄帝和他麾下主要的权贵，以及联盟中大部落的族长们聚会商议下一步的行动。

会上有人表达了不满，认为黄帝过早地收束了士兵们，没有趁机扩大战果。

黄帝懒得解释，淡淡地说：“我自有用意。”

“什么用意？”

“你不需要知道。”

就这么把对方打发了。

黄帝此时的威望如日中天，对方也无可奈何。

讨论了今天战斗的得失后，黄帝道：“风后，明天你再走一趟，去神农氏那边看看，顺便再询问一下，炎帝打算什么时候把女儿嫁给我，有什么条件，只要不过分，你可以考虑帮我答应下来。”

风后应了下来，然后忿忿地说：“帝，你对神农炎帝一系太宽容了。他们现在根本没资格谈条件，你看上了他的女儿，抢过来就是了。看在神农氏曾经的贡献，我们可以不将他们灭族，这已经是最宽厚的处置了。”

黄帝淡淡地说：“你不懂。”

风后就没有再说话。

黄帝说他不懂，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不懂，而不是去质疑黄帝。

黄帝高瞻远瞩，肯定看到了一些他没看到的东西。

要是有机会让自己也去向广成子道长请益就好了。

据说黄帝年轻时虽然也出色，但是广成子道长的教导才是黄帝能站到今天位置的最主要原因。

那样一位宛如神仙中人的老师，多少人渴望见其一面而不可得。

曾经有女奴大着胆子去窥视广成子道长的住处，发现里面没人。

但是当有人对着屋子里说话，向广成子请教时，却能立刻得到回答。

非常神奇。

或许，这一战的过程，和结果，都在广成子道长的意料之中吧。

两次战斗，都没有赶尽杀绝，没有趁胜追击，或许也是广成子道长交代的吧。

次日，风后再次出使，前往神农氏营地。

他得到了炎帝的亲切接待，并且这一次，炎帝对黄帝赞口不绝，并且亲口承诺，愿意嫁一个女儿给黄帝，认为炎帝与黄帝结亲，对双方都有好处。

他命令一个权贵，回返神农氏的领地，立刻快马将他的女儿带来。

并且还当场杀死了几名反对联姻的权贵，以示决心。

风后询问炎帝，是否有什么要求。

炎帝表示没有要求，只希望黄帝能发还刑天氏勇士和神农本部精锐们的尸体。

风后代黄帝回答：“别的尸体可以发还，但是刑天氏族长在战斗中非常勇猛，黄帝很欣赏他，认为他是真正的勇士，准备把他的尸体带回轩辕之丘，葬在城外的常羊山，令后人祭祀。”

炎帝喟叹一声，没有继续坚持。

风后回到有熊氏营地复命时，忍不住问：“帝，我感觉炎帝虽然愿意嫁女，但还不甘心臣服。接下来，还要继续战斗么？可我们每次都留有余地，不残酷地摧毁他们，这样下去，炎帝始终会心存侥幸，就算再打败他们几次，他也不会臣服。”

“不过他们的物资并不富足，根据我的观察，他们的勇士已经不能吃饱了。如果我们不与之交手，再拖一段时间，神农氏联盟将不战自溃。”

黄帝平静地说：“我不希望这场仗死太多人，所以另有打算，之前每一次作战都没有赶尽杀绝。”

“但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接下来几天，你去和炎帝继续商议嫁女事宜。找机会告诉他……”

然后他又小声吩咐了几句，风后的脸色变了，有些迟疑地说：“这样太冒险了吧！”

黄帝道：“我没耐心了，要一举让他们臣服，必要的风险是必须冒的。而且，我不认为他们能真的威胁到我。”

风后怀着担忧领命去了。

接下来几天，他每天往炎帝营地里跑，交流着婚礼该如何举行。

这个时候，人们的心思淳朴，至少神农氏的权贵们就没人想过利用婚礼做文章。

但是风后传达了黄帝的意思。

“什么？黄帝说愿意亲自来我们的营地迎亲？他允许任何人向他挑战？甚至我们可以一拥而上？”

“是的，”风后说，“黄帝说，他的武勇是天下第一，他希望获得神农氏的臣服。在迎亲当日，所有人都可以向他挑战，试图杀死他。但是等他迎娶了你的女儿回去后，三日之内，他要神农氏联盟向他臣服。如果神农氏联盟还不臣服，他将亲帅大军，将神农氏联盟压成齑粉。届时有熊氏将不接受投降，会杀光遇见的每一个男人，抢走每一个女人。”

炎帝姜榆罔并没有发怒，只是有些迷惘和担忧。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

要不要试着在黄帝迎亲时，组织精锐对其发动进攻？

可是如果没能杀死黄帝——亲眼见证了黄帝是如何轻松地斩杀刑天氏的勇士，斩杀神农氏的精锐，炎帝已经觉得黄帝的个人武勇几乎是不可战胜的。

如果没能杀死黄帝，那么就必须在3日内无条件，臣服于有熊氏，否则性命难保。

经历了两次战斗，姜榆罔已经明白了己方和对手的差距。

有熊氏联盟如果认真起来，神农氏联盟确实不是对手，会输得很惨，再没有翻身的机会。

七日后，黄帝亲往神农氏的营地，迎娶炎帝之女丽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