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刺眼雷光照亮压满天际的阴霾，让它们看上去就像一团团放大的病毒，此时正值雷雨季，时不时响起的雷电轰鸣就像一个暴君肺结核晚期的咳喘，夹杂着工业灰烬的酸雨凌空洒下，落在人皮肤上都有一种隐隐的刺痛感，泥浆中的细菌更是在这种潮湿酸性的环境下不停滋生，散发压抑的味道。

骷髅城死囚营的最高办公室中，洛忧站在窗前，直面着来自天际穹顶的有害辐射，瑰红色的眼瞳中倒映着翻滚的雷电与阴云。

他在等待着什么。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一声比一声急迫，仿佛要传来什么不好的信号。

很快，楚凡推门走了进来，他的脸色一片苍白，却并无恐惧之色，甚至有隐隐的兴奋夹杂其中，接下来的话语如果传到外面，必然引起波澜大惊：“洛忧大校，米拉蒂和阿凯都死了！”

“轰隆！”雷光一闪即逝，在短暂的瞬间照亮了洛忧的脸，也一同照亮了唇角血腥的弧度。

他在笑。

...

时间退回一天前。

“吃。”封闭的地牢下，一名大公卫队成员把丰盛的食物放在了地上，用命令的语气说道。

这盘食物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做膳食均衡，新鲜的燕麦片泡在乳白色的酸奶中，上面撒了一些杏仁和核桃等优质坚果，御用厨师亲手烹制的雪花纹牛排煎得外焦里嫩，饱满且充满弹性的牛筋若隐若现，富含维生素的西兰花与胡萝卜静静躺在旁边，还配了一杯混合果汁。

手脚挂着锁链的阿凯面对着这份诱人的食物，却是愁眉苦脸全无胃口，他摇着头说：“我不饿。”

“你说了不算，我们的任务就是确保你全身心健康，吃。”大公卫队的声音不容置疑。

阿凯叹了一声气，待卫兵把手链调整得松了一些，他拿起刀叉，默默吃了起来。

是的，自从阿凯被大公卫队带走后，这就是他的生活，没有折磨与虐打，没有审讯与拷问，一日三餐的标准等同贵宾，由专门的营养师配置，每天进行一次例行的身体检查，还有心理医生会面，排查所有健康问题，要书给书，想看电影就搬来电视，过得好不悠哉，除了一点，不能离开这间地牢。

阿凯吃完东西，抬起头问了一句：“我什么时候能离开地牢？”

大公卫队示意仆人收好盘子，说：“等你开口说出真相。”

阿凯似乎想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事，一脸惨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洛忧会杀了我的，他一定会派人杀我的。”

“你很安全，地面上有大公卫队的岗哨，头顶有女武神24小时空中盘旋。”

“你不懂！你根本不懂！！！”阿凯懊恼地砸翻了盘子，将慌张的仆人一脚踢开，声嘶力竭地吼道，“那是头怪物！被他盯上的人从来没有活下来的！你们必须不停地转移我，从国内转到国外，从地上转到天上，要一直转移，不能让他知道我在哪！”

大公卫队冷笑一声：“没关系，只要你被暗杀，我们就有充足的理由去对付死囚营，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阿凯嘶声说：“我就没有活下来的办法吗？”

“有，告诉我们联邦队伍覆灭那天发生了什么，把一切真相都说出来，你会在诺亚方舟号得到一间安全庇护室。”

“如果我把真相说出来，我就没有利用价值了，你们还会留着我？”

“当然，我们还需要你在公堂指证洛忧。”

“你们的大公太愚蠢了，他不该在这个人面前耍阴谋...想着联姻就算了，居然还妄图用这种方法控制他...”

“不是你该关心的事，一句话，说，还是不说？”

阿凯沉默了许久，往墙上一靠，故意闭上眼说：“我累了，你们出去。”

大公卫队什么都没说，示意仆人们一起离开，他接到的命令是原则上满足阿凯的一切需求，直到他主动开口。

奥特里大公的打算很简单，阿凯说出真相后，与洛忧对簿公堂，引发政治危机，如此一来，洛忧想要明哲保身，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死心塌地地和米拉蒂结婚，归顺奥特里家族。

这一切的前提，必须是阿凯这个证人的全程配合，全心全意地配合，所以不能审讯拷问，不能屈打成招，务必让他神智清醒，心甘情愿地说出事实，这样才能充当军事法庭的证据。

阿凯虽然很蠢，但也明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道理，大公好吃好喝招待他，肯定是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东西，换句话说，他还有利用价值。

阿凯在权衡，如果什么都不交待，他当然可以这样一天一天好吃好喝混下去，但与此同时，洛忧的威胁也会日益逼近，他太清楚这位长官了，洛忧对敌人的政策从来只有四个字：斩尽杀绝。

可如果把真相说出去以后呢？联邦是真的会给他在审判议会安排庇护所，还是像丢垃圾一样把他丢掉？如果是前者，那便万幸。可如果是后者，失去了联邦的庇护，他就是两边都容不下的叛徒，只有死路一条。

阿凯不知道该怎么寻找这两者之间的平衡点，他找不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就在阿凯垂头丧气不知所措时，这片空旷的地牢隐约传来了高跟鞋接触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

不多时，一个高挑美丽的身影出现在了地牢口，不是别人，正是米拉蒂。

值岗的卫兵没想到米拉蒂会出现在这里，他一颔首，恭敬地说：“大小姐，您怎么来这了？”

米拉蒂作为大公千金，又是万众瞩目的大明星，有一种浑然天成的高傲：“出去，让我和阿凯单独聊两句。”

卫兵有些犹豫，压低声音说：“大小姐，大公吩咐过了，必须有人24小时看守阿凯。”

米拉蒂的脸冷了下来：“你的意思是，我不是人？”

“不不不，请大小姐恕罪...”卫兵赶紧低下了头，谦卑地说，“下属只是担心，阿凯终究是个囚犯，万一他对大小姐做什么...”

“出去！再吵你工作没了！”

“是...”卫兵哪敢再顶嘴，欠身颔首退了出去。

卫兵走到地牢外后，巡逻至此的队长劈头盖脸追问过来：“你怎么上来了？为什么不执勤？！”

卫兵一脸苦笑：“米拉蒂大小姐在下面，她把我赶出来了。”

“大小姐？她要干嘛？”

“说是要和阿凯说两句话。”

“这太危险了，那可是犯人，我们必须阻止她！”

“我...我不敢，那可是大小姐，生起气我们承担不起...”

“也是...这样，立刻和我禀告大公，让他亲自把大小姐带出来。”